安培到医院的时候,米可欣还在重症病房不允许探视,只能隔着玻璃看里面的情况。
米可欣的脑袋被包的像个粽子一样,绷带上还有渗出的血渍,勉强露出的五官依稀能辨认出是她的样子。
听说手术进行了七个多小时,从昨天下午进来之后一直到半夜,现在还没有度过危险期。早上米可欣的妈妈才走,现在除了两个同事外,她一个亲人都不在。
因为米可欣的同事们之前都没见过安培,她手机里也没有特别注释,米可欣的母亲没想起来要通知他,所以大家都把这位米可欣的未婚夫给忘记了。
“听说你要跟小米结婚了?”楼道里一个长相粗糙的小个子男人仰头看着安培。
“嗯。”安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他脑子是空的。
男人说着叹了口气,拍着安培的肩膀惭愧的低下头,“我是小米的组长,以为人手不够,她又一直都是刑警队里的主力,所以……对不起。”
“算了。”安培皱了下眉,“这种时候说对不起也没用。”他就是不愿意将来自己要面对这样的情况,才让她辞去警察的工作,没想到,却还是这样了。
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去当个文员就好了,竟然非要去当刑警,他真是弄不懂她。
旁边另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小伙子说:“其实这事儿也不能怪谁,欣姐出了这样的事儿谁也不愿意。”他说完上下打量了一下安培,“你和欣姐谈恋爱多久了?”
“认识有几年了,恋爱……一个月左右。”安培觉得这事儿不怎么好回答,他又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说瞎话。
“闪婚?”年轻男人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些许狐疑。
“也不算。”
两个刑警男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那个组长开口道:“可欣的脸被轻度烧伤了,可能会留疤,你最好做点心理准备,要是真喜欢她的话就……”
“她现在能不能起来都不知道,别的事,再说吧。”安培冷冷的扔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那两个男人怔愣了几秒钟之后,年轻的男人忽然超着安培冲了过去,气势汹汹的采住安培的衣领,“你刚才说什么?”
安培蹙眉,不屑的落下目光,一把扯开他的手,“我只是在说实话。”一群大男人出这样的任务,还明明知道她已经准备结婚了,为什么还要让她去?
“你……”
“你什么你?!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大吼大叫,你们把我未婚妻弄成那样我都不知道跟谁去发泄,你们还有时间跟我说她的脸怎么样了?你们谁能站出来保证她能度过危险期吗?”安培深吸口气,正了正自己的领带,冷哼一声快步走了。
年轻的小警员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蓦地,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米可欣要是为了救最后因为惊慌失措而瞬间傻掉的他,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安培一路走出医院大门,才觉得堵在胸口的那一团闷气冲了出来。他在医务大楼门口的台阶上站了半晌,才又转身进去,找到了米可欣的主治医生。
“通过我们的检查,她的头部受到了猛烈的撞击,这也是她昏迷不醒的主要原因,外伤虽然看上去比较严重,但主要不发生大面积感染就不会发生问题。”医生简单介绍了米可欣的情况。
“您的意思是……”
“如果三天之后再醒过来的话,很可能出现脑死亡的情况。”医生明确的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嗯,知道了。”俺陪你一时间怅然若失,正要起身出去,忽然想到了林筱艺的事儿,顺口问道:“轻微脑震荡可能引起记忆扭曲吗?就是跟一个人相关的事儿,都记错了,甚至忘了。”
“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不过,也要看具体的检查结果。”医生和煦的说。
“谢谢。”安培这才起身,从办公室走了出去。
他站在走廊上,呆愣了一会儿,又一次拨通了米可欣的电话,“阿姨,您在哪?”
“我在路边啊。”米可欣的妈妈说着,似乎很忙。
“我现在过去找您。”安培挂上电话之后,快步走出了医院。
米可欣的妈妈是个卖鸡蛋饼的,一到吃饭的时间就去青年路一代摆摊。米可欣的爸爸死后,她一直都在靠卖鸡蛋饼养活女儿,本来是很反对她去上警官学校,但是警官学校不仅学费很低,而且每个月都有补助,加上米可欣特别执着,她才不得已同意了。
听说米可欣辞职的时候,这个饱经风霜的中年女人,好像瞬间年轻了十几岁,仿佛脸上的笑纹都在闪闪发光。
她没问两人交往的时间,甚至没怎么打听安培的情况,好像这个男人能让自己的女儿辞职就是立了大功似的。
米可欣说妈妈的腿有风湿,其实,她早就不愿意让她再去出摊了,尤其是到冬天的时候,像A市这样的南方城市,天气又阴又冷,
只是妈妈总想攒些钱,让女儿风风光光的出嫁,怎么肯休息?知道安培的情况之后,本来是答应你在家好好休息,等着帮忙带孩子享清福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又出去了。
安培到的时候,摊子前排着四五个学生模样的顾客,这里附近有所大学,这个时间正是下课出来吃饭的时间,米可欣的妈妈正热火朝天的忙活着,笑呵呵的应和着每一个人,完全看不出她唯一的女儿正在重症病房中,还没度过危险期。
安培过去的时候,米妈妈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就继续招呼顾客了。
安培见状也没有在那傻愣着,马上凑过去帮忙装袋收钱什么的。
有个女孩似乎跟米妈妈很熟,眼瞄着安培的样子,笑道:“阿姨,这是您儿子啊?”
米妈妈愣了一下,正要说不是,就听安培抢白道:“是女婿。”他将装好的鸡蛋饼给了那女孩,朝米妈妈笑了一下。
有了安培的帮忙,米妈妈明显轻省了不少,好像卖出去的鸡蛋饼也变多了,学生就是这样,差不多的小吃,能少等一会儿就不愿意多等。
差不多到一点半,没什么人的时候,米妈妈才得闲给自己做了个鸡蛋饼。
“要不要来一个尝尝?我用的是棉籽油,不是那些质量不好的地沟油。”米妈妈笑呵呵的说着,似乎是在顾忌安培的身份。
“好啊,我小时候也很爱吃,才刚卖着的时候就觉得特别香。”安培笑呵呵的说。
“好好,那这个先给你吃。”米妈妈娴熟的弄着荷包蛋,“香菜和葱要吗?”
“加点胡萝卜吧。”安培瞄着她前面的菜。
米妈妈呵呵一笑,“欣欣也不喜欢吃香菜和葱,再来点土豆丝吧,,夹在一起吃爽口。”她说着已经夹了些放上烤盘了。
没多久,一个热乎乎的鸡蛋饼就做好了,安培赶紧拿起袋子来装好,捧在手上热乎乎的。
米妈妈随后又给自己做了一个,两人就坐在摊子旁边的板凳上开吃,笑呵呵的样子,就像是在吃大餐一样。
“我小时候家里穷,早上买个鸡蛋饼都觉得很奢侈,都是我妈起来给我做。”安培呵呵笑着。
“你父母以前都是做什么的?”
“大户人家的下人,我妈是佣人,我爸是园丁,负责收拾人家的花园,不过,那家人不错,我爸死后,老爷还出钱供我念书,毕业之后就直接在他家的公司里工作,直到现在。”安培笑了笑,“虽然爸妈走的早,但是也算命不错,遇见了好人。”
“是啊,这年头,能遇见这样的好事也是不容易。”米妈妈笑呵呵说,“我们欣欣啊,就是命苦。”她这么说着眼眶忽然湿了,尽管在努力忍着还是掉了眼泪,似乎是不想不想让安培看见,赶紧扬起胳膊把眼泪抹掉了。
“我来来之前去过医院了。”安培缓缓的嚼着。
“那孩子坚强着呢,肯定能把这个难关给挺过去。”米妈妈似乎在安慰自己。
“嗯,可欣她,肯定没问题。”安培附和了一句,忽然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我看她在病床上躺着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什么忙,她警局的领导说,所有的费用都会给报销,不用我担心,我也不是医生,在那守着也没用,就想出来赚点钱,手头的钱多一些,总是好的。”她略显惆怅的笑了。
米妈妈是从苦日子里挺过来的,这话虽然听着有些小市民,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
“您不用担心钱的事儿,还有我呢。”
米妈妈愣了一下,叹息道:“虽然我盼着欣欣能醒过来,但是医生说了,她那个脸可能会受影响,而且,她的伤势我也清楚,就算醒不过来也是正常的,我……尊重你的意思。”
米妈妈笑着唠叨道:“我年轻的时候就送走了她的父亲,丧父之痛都挺过来了,她既然要选这个职业,我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
安培忽然握住了她的手,“阿姨,您不用想那么多,既然可欣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就算她真出什么意外,她未尽的责任,我也一定会帮她做完,真的。”
米妈妈愣愣的看着他,倏尔,泪眼汪汪的点头,“好孩子,好孩子,就算你只是安慰我,阿姨这心里啊,也好受多了。”
女儿跟这个安培的事儿,她也不是都不知道。一直单身的女儿忽然说要辞职,还要跟一个自己从前根本都没听说过的男人结婚,这事儿换成是哪个妈妈都淡定不下来。
只是,当她看着女儿那么笃定的说自己要嫁的时候,才强迫着自己放了心。
两人将鸡蛋饼吃完之后,安培就帮着她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米妈妈要骑着这个电动三轮回去,他开车也帮不上忙,就说好去小区等着,然后两人再一起去医院。
其实,安培说那些话也并不是一时情动,在他看见米可欣在病床上的瞬间,心里已经有了所有的决。米可欣一直跟妈妈生活在一起,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是她放下的话,那就是这个妈妈了,就算他跟她之间什么感情都没有,她也至少是要跟他结婚的女人了,而且,多照顾一个家长,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下午,他们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米可欣的情况还算稳定,但希望能有家属一直都在,因为晚上可能是很关键的时期,说不定会出现意外,让他们做好准备。
安培自然要跟米妈妈一起留下守着,至于警察局的那些人,见他和米妈妈在一起,没有再说什么没用的话。
*
段翼安跟林筱艺吃完午饭之后就回工作室去了,他答应要推荐小志去参加那个模特大赛,现在要开始准备去参加预选的写真集。
之前圣诞特辑的明信片非常受欢迎,折让小志的人气一路攀升,杂志社做的读者调查反馈情况非常好,在这个韩流明星满天飞的时代,小女生们看见这么清新的本土小鲜肉,说不喜欢是不可能的。
《Young》属于国内顶尖的青春系杂志,这是无可厚非的事儿,能和他这样的摄影师合作,没有那个销量的话,连请他的钱都付不起。段翼安觉得趁着这个机会将小志推出去的话,肯定能有非常不错的效果。
其实林筱艺对这些事不怎么关心,这条路还要看小志自己愿不愿意走,要是他喜欢,段翼安又愿意多帮帮忙,那她也自然高兴。若是他不喜欢,想过中规中矩的生活,她当然也会支持,就算她离开华创,也一定不会让他们母子再过以前那种为钱奔波的生活了,那种日子,也算不得什么生活不生活。
她正在睡午觉的时候,被哇啦啦的手机铃音吵醒了,迷迷糊糊一看,没想到电话竟然是柳飘飘打过来的。
“有事吗?”
“你在哪?咱们能不能见一面?”
“我在家,你现在过来吧。”林筱艺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找自己,但她的声音听上去十分低沉。
其实林筱艺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件事可能是柳飘飘故意导演的一出舞台剧,但是不管怎么想,这样的剧情安排都太过愚笨了,她还不觉得柳飘飘会笨到那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