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培仰面躺在床上,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像个忽然灵魂出了窍的大师。
周围很安静,没开窗却能听见鸟叫的声音,明亮的阳光躺在木质地板上,反射出来的光线有些晃眼,他的眼睛却保持着一错不错的状态,好像全然不介意的样子。
倏尔,安培叹了口气,拨通了米可欣的电话,对方可能是在出任务,一直都没人接。
他想了想,发了条短信过去:你说的事,我同意了,但有个条件,你必须辞警察的工作。
他们是在酒吧认识的,她一个人坐在吧台上,一杯一杯的灌着威士忌,好像是在故意买醉,但又酒量很好,似乎怎么喝都到不了自己想要的程度。
安培也算是夜场里的老油条了,所以马上就注意到了这个坐在吧台上的女人,他端着自己的酒过去,坐到了她旁边,也没说多少话。只是每次看她灌自己酒的时候,也会跟着举杯喝一些。
然后,她第三次拿起酒杯的时候,忽然转头朝他笑了,“cheers!”
“cheers!”安培也跟着笑了下。
之后两人便聊了起来,开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只是安培怎么都没想到对方真的是刑警,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胳膊纤细腰肢柔软,他以为,她只是个爱开玩笑的小白领。
他问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灌醉,难不成是想变尸体被男人捡走寻求刺激吗?
若不是多聊了几句,安培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但对方既然豁达开朗,看上去也是老油条的样子,他就没怎么兜圈子。
果然如他所料,米可欣没生气,沉默了片刻说,她的同事在昨天出任务的时候死了,而且,下半身整个被炸掉了,因为在汽车即将爆炸的时候,他把她推开了。
安培还清楚的记得,米可欣说这些的时候眼圈里转了泪花,只是,像她那样的女人轻易不会落泪,若不然也不会深夜买醉了。
她说,她就是很难过,想要个哭的的理由。
一夜疯狂之后,他们成了朋友。
他不知道像她这样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当刑警,她说,父亲就是刑警,出任务的时候死了,所以,父亲死的时候,当刑警就成了她的夙愿。
安培想,这夙愿真是奇怪,她爸爸要是活着的话,肯定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去做这么危险的工作,只是,这种话他从来没对她说过。他们是好朋友,是知己,所以对彼此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态度,都极少过问,更别说是干涉了。
安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这个女人,不过在她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在犹豫是不是要答应,其实,他有时候都想问她是不是认真的,但不知为什么,当段文轩说他求婚成功的时候,他忽然不想承认自己是单身,是一个人。
人这种高级动物,就是会有很多时候,做出自己都不能理解的事儿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不正常的事儿,你想啊,全身上下有那么多细胞,就算是一个细胞冲动了,都可能造成蝴蝶效应,谁能保证所有的细胞都按正常的轨迹活动?
不过,这或许不是什么坏事,安培如是想,他也的确想要个家了。
他起身从柜子里找出换洗衣服,准备去洗个澡,然后开始着手段文轩的婚礼,VIVAN的婚纱和Tiffany的钻戒,这林筱艺也真会要啊。转念一想,她会提出这样的条件也不奇怪,之前到底都是个千金名媛,相信上次结婚也不会太含糊,这一次肯定也不能简单了事。
不过这样也好,他可以找个时间跟米可欣商量一下,然后顺便帮自己的婚礼留心。
虽然他不是段文轩那么富有的少爷,但这一辈子只想要来一次的婚礼,她也不想弄得太过寒酸。
*
段文轩到了段翼安在电话里说的咖啡馆,里面正在放轻音乐,一进门就看见了正低头玩手机的段翼安。
他快步走过去,跟走过来的服务生要了一杯拿铁。
“有什么事?”段文轩不想浪费太多时间。
“你真的打算跟林筱艺结婚?”段翼安干脆的问,声音中有难以置信。
“当然。”段文轩很笃定的回答:“而且会很快,虽然我不知道你会在爸妈面前说些什么,但我还是奉劝你省省,有些事不是你在背后说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段翼安微笑,“我也不过是帮忙检验一下你们的爱情而已,既然你觉得无所谓,也就无所谓我说什么了。”
“你真的喜欢林筱艺吗?”他说完马上说,“就算知道她跟我之间出了那样的事儿,还是喜欢?”他多少有些意外,“难道因为她没有像柳飘飘那样把孩子堕掉就可以被原谅?”
段文轩的脸色明显僵硬了一下,却在服务生放下咖啡时淡笑着说了句“谢谢”,恢复过来。
“或许吧。”他含糊不清的回答,“我或许没有必要跟你说这些。”
“也对。”段翼安有些讪讪的收回目光,“不过,要是我告诉你后面的事儿,你或许,就会改变对林筱艺的想法。”
“段翼安。”段文轩打断了他的话,“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破坏我和林筱艺之间的关系,你想让我难堪,OK,一个柳飘飘还不够你爽吗?难不成你觉得你可以鼓捣到我打一辈子光棍?”
他因为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的情绪,而变得有些哭笑不得,因为在他看来,段翼安的做法实在有些幼稚,难不成这些艺术家都是活在理想主义的世界里?摄影的应该算是艺术家……吧?
“我承认我回国之后,故意去接近柳飘飘就是为了让你难堪,让你试试被人家抢走爱人的滋味,让你想想你妈当年做了多么龌龊的事儿……”
“首先,请你在我面前留点口德,不然下次你在家里装腔作势的时候我可能会忍不住吐出来,再次,那是我亲妈,请不要高估我的度量,谢谢。”
段文轩略显不快的看着他,在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还有,我不得不提醒你,若真说起来,你妈才是靠着家里的势力抢走了爸爸的人,他们明明已经结婚,她却留不住爸爸,你也是男人,我想这不必我多说。”
段翼安抿了抿唇角,虽然眼中有些愠色,但很快就消失在眼底,比起演戏,他可是比段文轩高出好几个级别,就算是再大的气焰也都能压下去。
“好吧,都是长辈,怪我说话有些难听了。不过我的初衷就是那样,我不介意你知道。”他倒是显得坦然起来。
“不过我知道柳飘飘那样的女人不管跟我发生什么,等我甩开的时候,她也不会多难过。其实,我也算是拯救了你,那样的女人,最爱的是自己,在她眼中,你和我都不过是为了满足她自己虚荣而存在的角色,如果违背了她的意思,她就会有出轨的念头。”
段翼安想了想又说:“不过听说,她为了跟你重归于好,也在大费周章,是不是忽然大彻大悟发现了你的好我就不知道了。”
“但林筱艺……”他想了想才说:“其实我有点后悔,如果我不鼓捣你和柳飘飘,那你和林筱艺就没有交集的可能了,我知道像你这样的正人君子,像来对多余的女人没什么兴趣。”
“你什么意思?”段文轩皱眉,“说清楚点。”
“我挺喜欢她的,虽然接触不算多,但这女人骨子里的特别很有魅力,所以我当然希望你跟她完蛋,这样,我就有机会了。”他直言不讳。
段文轩皱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如果你说的话是真的,那你就不是跟我有仇,而是跟林筱艺有仇。”
“段文轩,你什么意思?”
“像你这样的花花公子,不知道一个月要换多少女人,而林筱艺那种想跟一个人过一辈子的女人,想必爱上你,就会不遗余力,如果哪天发现自己追求的不过是个笑话……”
段文轩似笑非笑的啧声感慨道:“恐怕不会像柳飘飘那样潇洒。”
“段文轩难道你就能保证你爱她一辈子?”段翼安的脸色有些变,他看着段文轩此时跟自己说话的语气和脸上的神情,分明就是带着挑衅的色彩,让他忍不住想要跳起来给他一拳泄愤。
这个男人哪里好?还不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比他早一些认识了林筱艺,若是没有那些先入为主,谁能赢得佳人芳心还是未知。
“错,我现在都不爱她,怎么能保证一辈子都爱她?”段文轩笑得乖张而犀利,眉眼间尽是嘲讽的味道。“好可惜,她都知道,可就是愿意跟我在一起。”
周瑜打黄盖的事情,轮得着别人来管吗?
段文轩忽然觉得这是他和林筱艺之间的约定一般,很神圣,当然,宣扬出去,脸上十分有荣光,尤其是在段翼安或者夏明阳这样不讨人喜欢的男人面前。
段先生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此刻的嘴脸犹如小人得志,好吧,就算他知道,他也会说,嗯,段文轩就是段文轩,就算是小人得志依然这么好看。
这叫自信!
当然,也是红果果的欠抽。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段翼安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变得气急败坏,起身落荒而逃,而是老神在在的把他手边的一个棕黄色的纸袋推了过去。
“段文轩,如果你看了这个东西还是觉得你跟林筱艺结婚没问题,再这么猖狂吧?”段翼安的笑容里透出一丝阴谋,好像只在和老虎做交易的狡猾狐狸,五官上细微的触动似乎都在说,不是只有强者才有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