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之后,大宅一扫之气的热闹和明媚,涌动着一股阴沉的压抑。
佣人们,更是各司其职,小心翼翼的做事,真怕动静弄大了,会把这里的压抑的气氛引爆。
回来的时候,爷爷去了书房,皇甫圣炎去了练身房,千羽洛一个人不知道去哪,只能坐在花园里发呆了,一直到了吃饭时间,爷爷和皇甫圣炎都没下来,千羽洛不放心,要去找他们,却被老管家叫住了。
“管家爷爷?!”千羽洛诧异的回过头看着他。
“少夫人,您还是别打扰老爷和少爷了。”
“为什么?”千羽洛很小白的问道。
“哎,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您别去打扰他们就是了,”老管家叹了一声,语气颇为无奈的说道。
“哦,”千羽洛讪讪的答道。
看到千羽洛塔拉下来的小脸,老管家有几分不忍,“小姐,你别怪老楚我多话,实话说,每年这个时候,老爷和少爷的心情都不太好,所以……所以……”
“我知道,”千羽洛难得善解人意一回。
“恩,少夫人,要不你先吃吧,我叫厨房备一些夜宵,晚点给老爷和少爷送去。”
“我在等等吧,”一个人吃饭,千羽洛实在吃不下。
“哦,那我叫厨房先热着。”
一直等到晚上快十点多了,老爷子和皇甫圣炎还没下来,千羽洛实在不放心,于是上楼看看,千羽洛先去了书房,发现往日打开的书房,竟然锁着,敲了好几下,都没有反应,千羽洛心里一急,本来想叫老管家拿钥匙过来的,可是想起老管家的话,千羽洛只能作罢。
千羽洛有些颓然的继续往楼上走去,还没走进,就听到砰砰的打沙袋的声音。
刚打开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血。
满眼的血。
那些淋漓的鲜血,缓慢的从沙袋上留下来,粘腻而浓稠的蠕动着,像是一条条赤练蛇,无声的,渗人的,在地面上缓缓的滴落,然后滴滴答答的砸在地面上,绽开楚大朵大朵的血花。
地面上,已经积聚了一滩,甚至有些已经干涸了,显然是已经流了很久。
千羽洛心中剧痛,几步走过去,抱住他,阻止他继续疯狂下去,“皇甫圣炎,住手,住手!!!你疯了嘛?”
千羽洛的大声呼喊,似乎惊醒了,陷入疯狂的皇甫圣炎,他的伤痕累累的手,缓缓的放了下来,背对着千羽洛,一句话都没说。
空气中血腥涌上,压抑,愤怒,忿恨,凄厉,嗜杀如厉鬼般缠绕在上空,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站在血花中,始终不发一言,衣袖却在无风自动,一点森森的寒意从他身侧散发出来,比那铁锈更沉,比那血腥更重。
千羽洛立在他的身后,紧紧的抱着他,他总觉得这一刻皇甫圣炎的背影看起来如此愤然凄厉又如此的……衰弱,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皇甫圣炎,这一室的血气似乎已侵入了他的肌骨,以至于他寒到了心底,冻结了血液。
到底是什么,让这个冷静又冷酷男人,失控至此,不惜用最残忍的方式,伤害自己。
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涌动着一股嗜人的压抑,这一刻似乎很短,这一刻似乎很长。
令人窒息的黑暗和血色的沉默里,终于听见皇甫圣炎一声悠悠叹息。
“放开我……”
千羽洛心提了提,皇甫圣炎语气里的苍凉像是一双无力的手,突然攥住了她的呼吸。
随即又听他低低道:
“洛洛。”
后面,那两个字,像是一把开关,彻底触动了千羽洛最柔软的地方。
头上轰鸣炸响,突然都劈到了千羽洛的头顶。
炸得她神魂飞散四分五裂。
“皇甫圣炎,皇甫圣炎……”
千羽洛一遍遍的叫着他,似乎妄图唤醒他,把他从极冷极寒的绝望中拉回来,再也不要再他一个人在冰冷的荒原中苦苦挣扎。
见皇甫圣炎没有反应,千羽洛心里更慌,她打着寒颤,牙齿上下交击格格直响,她不是畏惧,只是觉得冷,为这一刻皇甫圣炎身上的森冷和凄厉的背影,还有这散发着浓烈哀伤的血腥气息的而感到寒冷,为这个坚强如天神般存在皇甫圣炎却始终在无人知道的背后背负着这样一段难以启齿的疼痛而感到寒冷,她这般的冷,却对着一直没有回头的皇甫圣炎张开了双臂。
她从身后抱住了皇甫圣炎,就像无数个夜皇甫圣炎抱住她一般,她将脸紧紧贴在皇甫圣炎森冷的后背,动作轻柔,她想给他温暖,想给他安慰,想驱散他满身的戾气和森冷,不想他自苦,不想他在绝望的之域挣扎,沉沦。
皇甫圣炎默然而立,没有话说,他素来冷硬却挺直的背影,此刻看来却软弱无力,他虽然立着,却像一阵风便可以卷去,卷出冰冷楼台,卷入蚀骨冰寒的冰海,卷到了她再也找不到的地方,永远再也不可见。
他站着,不知道站了多久,月光浅浅的照过来,冰冷的血液,一滴一滴的跌落在地上,蜿蜒前行,映衬着他眸底的猩红和妖冶,如黄泉路上开始的彼岸花,张着嘴,踏着森冷皑皑的白骨,贪婪的无情的要把周围的一切都要吞噬,毁灭殆尽。
千羽洛震惊的看着越发血红的眸底,缓缓滴落的血,每一滴就像是一只大锤般狠狠砸在了她的心上。
她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断线般滴落,她这一刻觉得自己如此无用,不能拥有命运的翻云覆雨手,把他从地狱血海中拉回来。
她只能抱紧皇甫圣炎,抱紧他在不断细微颤抖的后背。
她道,“皇甫圣炎……你说话,你说话啊……”
她道,“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还有我,还有我……”
再也不忍看下去了,千羽洛噙着泪,忽然一把转向他的前面,狠狠的狠狠的吻着他!
她的吻,又急,又狠,仿佛要把皇甫圣炎吞噬了一般,又像是要把他从死亡之境拉回来,从来没有过的急切和急迫,皇甫圣炎你快醒醒啊,千羽洛在心底一遍遍的呐喊。
她一遍遍的大力啃噬,滚烫的眼泪缓缓浸湿皇甫圣炎浓墨般的长衣,缓缓地晕开,融化了一方冰冷。
皇甫圣炎终于动了动。
他缓缓低头,将千羽洛狠狠的抱在怀里,他冰冷的舌尖因为千羽洛热情,一寸寸的变得恢复了温度,忽然,他像是疯了一般,疯狂的回应起来,舌尖像是一条狂龙席卷着千羽洛口中的每一个角落,他在她口中翻江倒海,在她的口中努力的汲取温暖,或者是在寻求一份……安慰。
终于,等两人快要窒息的时候,皇甫圣炎才放开千羽洛。
千羽洛抬头皇甫圣炎,见眼底的冰冷正在缓缓地散去,她刚刚好担心,真怕他失控之下,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来,幸好,幸好还来得及。
“洛洛……谢谢你~”
若不是她,今年可能又免不了重伤一番,或者忍不住心底嗜血的冲动,间接又造成了无谓的伤害。
“不!”千羽洛摇头,“你对我永远不用说谢谢。”
她抱着他,闷哼说道,“别再难过了。”
“我不难过,我只是……恨!”说道,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皇甫圣炎语气格外的重,那字几乎像是从牙缝挤出来的,浑身戾气横生,千羽洛心中一紧,心中忽然生出一抹惶然。
“洛洛,我一直没说,我父亲和弟弟怎么死的?”
千羽洛沉默不语,她知道接下来,皇甫圣炎说得绝对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世人知道,他们是在一场意外中死的,但是却没人知道,那一场意外是有人故意为之,”说道这,千羽洛感到后背骤然被压进,而他那双带血的五指更像是利爪一般深深的嵌进她的血肉里,剧痛传来,千羽洛咬牙忍住闷哼声,并没有打扰他。
“那一天,父亲的旧有邀我们一家参加家宴,父亲他们先行,我在学校有事,迟了一步才去,但是等我赶去的时候,那已经变成了一片炼狱火海,爆炸声,呼救声,哭泣声,尖叫声,交织成一片,那片红莲业转眼就把天空染红成了一片血红,我看到我父亲护着我弟弟被人群中踩在脚下,他想挣扎着起来,像跑向那唯一的路口,可却怎么也起不来。”
“是啊,他当然起不来了,他被人踩断了腿,无数的血用他身下涌出来,像无数鬼怪般,把他的生命渐渐地吞噬,然后轰的一声,大地震颤,硝烟覆盖了整个海岸,在巨大的爆炸声中他再也没有机会站起来了,我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们的活生生的血肉被炸成一推推残片,血如雨水般倾洒而下,甚至溅湿了我的衣服,我想去救他们,嘶吼着叫他们起来,可是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我被飞溅而出的铁块砸中,倒在地上,郁郁爬行,想再靠近他们一点,再靠近他们一点,却怎么也走不到他们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