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地刘白羽却已经是开口了,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有六千兵。要调往淮河一带驻守,要花多少银子,应该如何办理,还请几位兄台直说就是。“
郑芝凤这边却是早有腹案,也不嫌刘白羽说的直接,在那里开口应答道:
“南京兵部侍郎的关系这边可以走通,四万两银子从上到下都可以打点完备。总归是想个理由从胶州移过去。”
“这么简单?北兵变南兵,不用惊动北京城的兵部么?”
尽管这话有些无礼,可刘白羽还是有些纳闷的问道,几名郑家的头目彼此看了眼,呵呵的笑了起来,那郑掌柜把手上的折扇一合,笑着说道:
“冒名军户就是,反正这年头废弃卫所比比皆是,根本没法核查,刘大人还不信在下说的话啊,这些官见了银子做什么都行,我老叔那边去户部活动,想要搭上兵部的线,结果第一天送了银子。第二天就有个兵部地郎中过来找我,一说这事情,那是拍着胸脯答应,而且甚至要主动给立下字据,而且是先办成,再付钱,不要订金,却是比一般的海商还要爽利些。”
郑芝凤接口说道:
“我还以为是个假冒的骗子,派了几个人跟着,***,结果真是个兵部的郎中,据说和兵部杨侍郎有同乡的关系,一向是亲近的很,这还是侍郎的管家说地。刘大人你放心就是了。”
听起来,确实是很有把握,不过刘白羽却只是干笑了下,委实是没啥值得高兴的东西,官场腐1败如斯。各处兵事溃败。这就是末世之兆。
心里叹了口气,刘白羽点点头说道:
“四万两银子。郑老板何时要?这边先给三万两,半月后再给一万,您觉得如何?”
几万两的银子,刘白羽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丝毫不放在心上,几名郑家的人虽然是豪富,可还是暗自的赞叹了句青山居士实在是“豪气”。郑芝凤笑了笑,又是开口说道:
“银子不是要紧事,十几万两银子,老汉这里也简单,先前听我这侄子说过,大人在山东有七八处上好的盐场,分销各地的路子也是通达,先生事务繁忙,怕是顾不上了吧?给别人代1理也是代1理,为何不给我们郑家,还落一个天大的人情,江南的富户,只认得钱,关键时刻靠不住….”
这才是所谓的正事,看来那调防事情反倒是不重要,对方如此高规格的接待,如此客气地交谈,所为的应该就是这些。刘白羽只是笑笑,却也不出声,因为对方肯定还有话要说。
“那两处盐场在江南的营销交给我们郑家,那是天大的利,这点老汉也不瞒您,只是剩下那几处好盐场营销,大人要如何处置,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是找我们郑家办事,那就贸然说一句,都卖给我们郑家吧,不但价钱好说的很,别的事情,我们郑家是没说的。”
刘白羽一直没有喝酒吃菜,这时候才端起酒杯悠然的喝了一口,徐徐说道:
“本官这边总有些不舍乡土的闲人,只要这些人在,压住山东的盐业场面问题不大,这也是大利啊,本官的盐票去往江南和淮河的盐商有些冲突,打不开局面,也是要吃这些盐过活的。”
双方说的热乎,结果发现看起来根本说的不是一回事,不过桌子周围的人神色都是郑重起来,刘白羽更是到外面喊了一名贴身地护卫站在门口。
那边的顾横波正在偏厅里面生闷气,心想若是等下请自己回去,必然不给这些乡野村夫面子,就算是被妈妈训斥也要挣回这口气来。
不过事情却出乎这位受到万千宠爱的女孩的预料,对方不但没有过来请,反倒是把在屋内伺候斟酒布菜的丫鬟都是撵出来,看来真是要谈正事了。
只是顾横波真是不明白,她虽然也就是十六七岁地年纪,但这眉楼却接待过南京六部高官,东林党地首脑,江南各处的文人名士,这些人丝毫不忌讳在她面前谈论国家大事和机要军情,有时候朝廷地人事变动,眉楼这边甚至能比某些衙门还要提早知道消息,这等在美女面前炫耀自己的行为,从古代到现代,从南方到北方,从年纪大的到年纪小的,倒是有很大的相似性。
但刘白羽觉得北兵移防南兵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很不正常,而且刘白羽心中的压力极大,所以才根本无暇去注意身边的这位美女当然刘白羽很多事连孔灵文也是不告诉的,倒不是不相信,自己亲族没有,老婆都是一大堆事情,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那是半点也不夸张,但是拿自己老婆当牲口用,刘白羽还是舍不得的,所无关的事情从来对老婆不说,作为一个现代人,自然不是歧视妇女。
屋子里面的交谈却是渐渐的深入起来,刘白羽不得不承认,这些古人虽说受到的教育,接受的信息可能不如自己丰富,自然也不如自己还知晓些历史的走向,但其他方面却比自己要强太多了,毕竟人家最次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各方面的水准忽略时代的差距,其实比自己一个宅男强的太多。
他才注意到这个尴尬的问题,本该考虑,却没有想到的,由郑芝凤提了出来,那郑芝凤开口说道:
“刘大人这六千人去往淮河,不知道是要走陆路还是水路,陆路要走,这南直隶凤阳那边,河南那边,可都不是什么太平地界啊,何况大兵1运转,更是麻烦。想必大人已经是安排走水路了吧!”
刘白羽一门心思的都在想着自己的六千人如何从山东移防到秦淮河,可笑的是,还真就没有想到如何走,六千人行进,若是要顺利的话,自然是要走水路。
大军的辎重运输,部队兵马的水源,都必须要依靠天然的江河,所以刘白羽所看的兵书之中,都是讲到水路是行军中最稳妥的路线,军户里面几个老军多次的说过。
可这走水路,自己手下的士兵要用多少船只呢,这得是多大的运力,而且刘白羽也知道就算是南京朝廷下文调拨,这船只车马怕还要自己自筹……
看见刘白羽的神色,这郑芝凤倒没有想到刘白羽这人居然没有想到水路陆路甚至是用船的常识,只是以为自己说动了对方,继续笑着开口说道:
“郑家的船大船多,江上海上都是驶得,别说你这六千多人,就算是几万人郑家也运过……”
“多少银子?”
“若是那些盐场的盐都交给我们郑家贩1卖,给大人运就是了,还说什么银子。”
看着刘白羽沉默不语,双方一直是谈不下来,按照刘白羽的观察,好像就算是郑家其他人也不知道这位老海盗的打算。刘白羽有些糊涂,正要说话的时候,郑芝凤却缓了口气,笑着说道:
“老汉也知道大人的难处,却有个两全的法子,大人可愿意听听?”郑芝凤一副粗豪模样,说话也是粗声大气,可打起交道来,居然如此的难缠,刘白羽心中暗骂了一句“老狐狸”,脸上却挂着笑容回道:
“愿闻其详。”
“我们郑家一直想要在北方有个港口,抓在手里的那种,只是淮河那些盐商抓的紧,山东那些不是没修缮,就是做盐场,而且郑家在北方毕竟是外人,若……”
所有人都是聚精会神听的时候,郑芝凤的话被外面一阵吵闹打断了,即便吃饭的屋子是眉楼深处,可那吵闹的话语依旧是让人听得清楚。
“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包了眉楼一天,让顾姑娘出来见我。”
声音噪杂纷乱,看起来还不是一个,屋子里面几个人面面相觑,在青楼楚馆这种地方因为争风吃醋而吵架,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这些人却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档次的眉楼也遇见此事。
郑芝凤看看坐在那里的刘白羽,也觉得有些脸上无光,这谈话也不太好继续下去了,连忙冲着边上的族人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看看。
外面的声音不光是吵闹听得清楚,就连那名跟在顾横波身后的中年妇人的声音也是传到这边来。
“小侯爷,今日的眉楼在三天前就被人包下来,小侯爷突然过来,妾身这边确实没法安排啊!”
语气很是惶急,这“小侯爷”三个字却又表明了对方的身份根本得罪不起,所以话又说的很是谦恭,在这边坐着就能感觉到那女人的为难。不过,眉楼这么大,要不是刻意把话说的大声些,这边也不可能听的这么清楚。
在这种地方做主事的妇人,那都是世情精熟,七窍玲珑的角色。这也算是把招呼打到了前头,外面这人身份高贵,屋中的人想必是得罪不起地。
果然,郑芝凤有些无奈的看看刘白羽,心里想着今天在这里招待客人,这面子没有赚到不说。脸都要丢干净了。
可丢脸归丢脸,郑家在福建堪比王侯,可郑芝龙不过挂着海防游击的衔头,在这南京城中,郑家只是以商家的身份存在,更不可能和这些勋贵们起什么冲突,要不然,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刘白羽也是看到郑芝凤尴尬和带着恳求的目光,来这地方谈移防活动之事,本就不是他的本意。此时离开也是无所谓地。正要给对方个台阶下,随便找个走人的理由,就听到外面那位“小侯爷”的声音猛然高起来:
“吴妈妈,你什么身份,也敢跟我这么说话,还敢在这里拦着,要不是顾姑娘的面子。今天就给丢到河里去,滚开!”
那吴妈妈顿时哑然,听着噔噔噔的脚步声,那小侯爷居然朝着这边过来了。郑芝凤和其余的郑家人方才豪气干云,指点江山,可这时却纷纷的站起来,在南京和勋贵发生冲突,无论如何吃亏的也是自己,躲避下吧。
刘白羽的态度无可无不可,也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只是这眉楼毕竟不过是个秦淮河畔地小楼,楼宇不会太大,屋子也不会太大,更不要说什么秘道后门,他们所在的是吃饭的雅间,可不是密室。
他们刚刚出门,一行人已经是急匆匆的顺着长廊疾走了过来,为首的一个人更是厉声喝道:
“走什么,莫非是见不得人的贼人,站住!!”
说实话。被人这么叫住,刘白羽倒也没有生气或者愤怒的情绪,这时刻只是很想笑,去***场所遇到争风吃醋地人,然后发生冲突。这类桥段自己在现代时候。凡是通俗小说,古装影视必然会有的路子。
真是俗套啊。刘白羽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这楼上的走廊并不太宽,刘白羽和郑家的几个人站在这边,那边则是被一群人塞满了,当先站着一个人,年纪不大,眉目之间倒还清秀,只是能看出来抹了脂粉,身上穿着袭淡蓝的长衫,虽说这身看起来素淡,可不管是腰间的玉佩还是手中拿着的折扇都是名贵之极。
出于最近自己所见所闻都太故事性的原因,刘白羽还是去看了看这位“小侯爷”的喉结,唔,是个男人。
这位油头粉面地小侯爷个子比刘白羽要矮不少,郑家几个人也要比他稍高,可这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众人的目光犹如站在高台上俯视蝼蚁一般,充满了极度的轻蔑。
站在小侯爷身后的都是些同样神气无比的跟班家丁们,走廊狭窄,刘白羽能看到的两个露出来的脸庞上看到了和他们主子站在差不多高度俯视的神情。那位被称为“吴妈妈”主事脸上则是看不到什么抱歉或者是尴尬的表情,想必是觉得这位“小侯爷”这般身份地客人,就算是坏了这里规矩,身为平民的郑家这些客人也要受着,南京城可就是这些勋贵的天下。
小侯爷不找他们事情郑家人就谢天谢地了,还敢有什么怨气不成。
双方对视的时间很短暂,和所有人预料差不多的是,郑芝凤先是低头低声说道:
“得罪了,小民等这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