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声之后,祖大乐上前劝慰伤者,让他们安心养伤,那些军士都是激动地连连点头。祖大乐看向身前的一些重伤员。他们大声呻吟着,很多人己经快不行了。祖大乐心中沉痛,这些都是他辛苦练出的好兵,没想到就要这样去了。特别是自己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助。
旁边低低的哭声响起,却是有两个重伤员支持不住,又是慢慢咽了气。祖大强叹了口气,挥挥手,让几个辅兵将他们的遗体抬走,收捡到一处后。以后统一安葬。
祖大乐呆呆地看着,忽然他听到轻轻的呼唤声:“大人,大人。”
却是左哨乙队一个重伤的火铳手,他从额头到面门上中了八根的利箭。脸上密密麻麻的布满箭矢,连双目都被射瞎了,他这个样子,自然没有救治的可能,不过他非常硬气,抬来后,一直挣扎着不肯咽气。
他双手艰难地摸索着,祖大乐上前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在这里。”
那重伤的火铳手紧紧抓住祖大乐的手,他的左右双唇旁边各中一根利箭。说话颇为艰难,他断断续续的道:大人为小的家内分下田地。小的甘愿为大人战死。只是家内还有小妻,还有不足岁的女儿,万望大人照应”
祖大强抹了一下泪。猛地跳了起来大声道三“这位兄弟,你放心吧,你家内的妻女,大人会当做自己的弟妹女儿代为照料的。”
祖大乐也是柔声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
说到这里,他的话突然止住,却见那重伤的火铳手己是断了气,只是唇边微微牵出一丝笑容。
祖大乐长叹地站起身来,此战结束后,不知道还要死多少勇士啊。
卫辽堡城外,靠着城南的丘陵平地,此时城外的清兵己经扎好一个大营。大片的营帐,一色的纯白镶红旗号,刁斗森严。一队队的清兵哨探自营内进出,还有一队队的无甲跟役往返于董房河与清兵大营之间。挑水造饭,喂养马匹。
八旗军扎营颇有章法,自老奴时期起。他们行军打猎,冬则立帐,夏则掘壕,又牧马于耕壕之内。传角刁斗箭头以巡更,人马皆不逃散。此时在营内一根高高竖立大幕的大帐前。帐内正传来咆哮如雷的吼叫及鞭打声。
帐中,豪格挥舞着皮鞭。只是对伏身地下的那位牛录章京暴怒地抽打不停,旁边的几个牛录章京都是噤若寒蝉,不敢稍动。
此战的结果大大出乎豪格的意料之外。伤亡如此惨重,那些损失的勇士都是旗内的精华,竟如此葬送在这小小的千户所城之下,豪格可以想象到时蒙古尔泰的冷嘲热讽,以及父汗为了自己向那小人低头。想到那种恶心的场景,豪格更是一腔怒火直冲脑门。
“够了!再打死人了!”
“就是要打死这个丢尽了我们八旗脸的窝囊废!嗯?皇阿玛?”豪格听到是自己皇阿玛的声音,一脚踢过去:
“滚!算你走运!”
牛录章京被踢得一个跟头,不过被抽的半天缓不过来的他还是谢恩完毕,才连滚带爬的出去了.旁边的牛录章京一见救星来临,对着皇太极谢恩之后,也是忙不迭的走了——只是满清军法严格,没有大汗的命令,就是再想走,也只能在账外候着,不能走远了.
一见没了外人,皇太极挺拔的身材萎靡了下来,对着豪格摇了摇头:
“说句实在话,换你上去,你就能拿下这小堡垒么?”
“这……总比这些窝囊废强!”豪格是个老实人,不喜欢虚张声势,脸红了半天,逼出一句话来.
“怎么?不服气?那么你说要是皇阿玛上去呢?”
“皇阿玛英明神武,上去必然比这怂货强一倍不止!”
“但还是攻不下来,对不对?”皇太极笑道.
豪格叹息一声:
“其实也不是我八旗勇士不行,。而是明军太狡猾,谁想得到小小的一个千户所城,竟藏着不下三千的精兵,尽是一色的青壮。奴才们拼死带回来的情报,他们战技出众,胆壮心齐,不逊于我大清的白甲恐怕都是明国家丁之流。”
皇太极听了这话,也点了点头,让外面候着的牛录章京们都进来.
“如果真是这样,这奴才以区区数百之兵,围攻数千明人家丁防守的坚固城这都是非战之罪啊!”
说到这时,那牛录章京放声大哭,惨败之后,他原本不屑一顾的小城堡。现在也变成高厚坚固的城池了。
他身旁同样趴伏着几个全身伤痕的大小军官也是纷纷道:“不错不错,城内明军决对不下数千人,特别是他们火器犀利,坚盾重甲皆不能遮蔽。他们的火器连绵不断,又不炸膛,奴才等从未见过。”
他们脸上都是露出心有余悸的神情:“太猛烈了,满洲的勇士们身披两层重甲,仍是被他们的火铳打破,一个个的惨死。”
帐内各人信誓旦旦的样子,让豪格不由得疑惑地道:“他们火器真如此厉害?城内有明国家丁数千人?。
那牛录章京指天画地,誓自己所言不虚。又看向旁边一个四十余岁。脸上满是干瘦精肉,留着两撇鼠须的牛录章京。
那牛录章京咳嗽一声,出言说道:“奴才以为宁尔佳大人所说确是实情。那堡内定然不止数百人。依明国守备军堡的战备松懈,如果只是数百军士,他们能战之兵还要去了一半。不会有如此猛烈的抚炮。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勇士己经登上了城头,按常理,明军很快就会城破溃逃,但他们反敢与我们勇士在城头肉搏血战,如果不是明国的精锐家丁。决对没有如此悍勇!”
他又沉吟道:“当日我们俘获那个明军哨骑时,就觉得他与众不同。不是征战多年的家丁,定不会如此的镇定从容。再观那千户所城,在西面又新建一堡,定是什么时候明国又移来了一员大将镇守,奴才估计。堡内三千精兵恐怕没有,不过一千到两千的家丁还是有的。只是奴才奇怪。该地虽然可以说是险要之所,但是各路明军都已经溃散,为什么要派重兵防守呢?”
听他这么一说,帐内各将官都是连称有理,豪格也是被他的话吸引过去,这牛录章京在甲喇内一向有智囊之说,还献了一个抢来的汉人小妾给豪格,所以那豪格平时颇为看重他。
此时他沉吟起来,摸着自己的大饼脸。拖着那根细长的金钱鼠尾猪尾辫,只是在帐内走来走去。
趴伏在地上的那牛录章京宁尔佳感激地看了那为他说话的牛录章京钮咕禄一眼。钮咕禄给了那宁尔佳一个眼色,心下叹了口气,谁让自己与宁尔佳是亲家呢?自己的儿子娶了他的女儿为妻,自己不为他说话。为谁说话?
此战那宁尔佳带去了他牛录中数十个精锐的马甲,战后多人死难,让他心内有如刀割,只是看在亲家的份上,却不好说什么。
在帐内走了数十个来回,豪格还是沉不住气的怒吼道;“难道我们损兵折将。勇士死难,就这样罢休不成?如果就这样走了。我们大清国的脸面何在?以后我们在八旗内还如何抬头?”
帐内都是沉默了下来,这卫辽堡不好打,南门城墙如此,别处城墙更是不好打。
他们早派哨骑绕遍了整个卫辽堡,除了南门,还有一个西门。不过那边地面坑坑洼洼,大坑无数。从那边攻打西门,恐怕会比攻打南门更为艰难光填城门前那些土坑。在城头火铳的射击下,就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
最后还是那牛录章京钮咕禄道:“颜扎大人,哨探己经回报,这千户所城附近,还有数个小堡存有人家。我们可以佯攻那些小堡,逼这堡内的明军出城野战救援,若是他们龟缩不出,我们就将那些小堡一个个打下来,将他们军民尽数杀了,以雪此恨。”
“若是他们出城与我们搏战。我大清国勇士野地浪战无双,定会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听了这扭咕禄的话,帐内各清兵将官都是连称好计,夸他是孔明在世。听得这扭咕禄得意不己,只是抚着自己两撇鼠须微笑。
豪格也是大声叫好,道:“就这样办。今晚扎营休息,等明日我们就攻下那些小堡,将他们杀个鸡犬不留!”
皇太极却是沉稳的多,补充了几个方案,无外乎是在城外筑城,填土攻城,地道之类费时间的法子.
卫辽堡城内,祖大乐出了那医治伤兵的地方,他己经吩咐王天学尽自己最大努力救护伤员,战死将士的遗体也要好好收验,战后他们统一安葬。以后他们的牌位将收集进堡内的褒忠祠,享受香火的祭祀。
这些战死将士的遗孀子弟以后可以凭名册每月领取卫辽堡下的抚恤粮米,毕竟辽东地广人稀祖大乐再艰难,也就是银子紧缺罢了,地还是不少的,自然也会养他们家人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