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衍神术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真正的地狱(中)

说到地狱,人的脑海中第一个会联想到的是瘦骨嶙峋的枯树、腐烂的荒地、徘徊的死灵、流淌的血河等等。

然而以上都不是。

李元佑的话声方落,他那被帝印剑洞穿的右眼突然恢复如初,并绽出未可知的红芒。那六个暗绿色的影子的眼睛部位也跟着绽放红芒。

二人意识顿时一阵天旋地转,不由自主地被拽入一个奇异空间。

苏伏睁开眼睛,眼前的所谓“地狱”场景让他感到很意外。因为他并不陌生,入城时就曾用灵识探测过。

这是一个广无边际的虚空,流淌着浓郁的暗绿色水流。是水流,不是毒雾。这是无数毒雾融合之后的现象。

事实上,之所以会以毒雾的形式呈现,是因为李元佑的缘故。它的本质,就是无数生灵的精元构成。但和琅嬛的血雾不同,这里的精元还包括了生灵生前对大道的领悟以及人生阅历。

这才是魔功的核心,要不然李元佑也不可能驾驭这份力量。在他吞噬海兽之前,积攒的并非只有魔元,还有大道的领悟,这也是他能迅速变强的缘故。

“想来剑君对此地不陌生。”李元佑道,“不知道二位可曾有过这样的经历,道基、修为、信念、意志被逐步蚕食,慢慢的……慢慢的……”

乱流之中,在二人左右、前后、上下共六个方位裂开一道口子,如同一张微微启开的巨口,并发出强烈的吸力。

杜挽倾心神蓦地一震,只觉法身的每分每寸都在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溶解,化为精纯的元气被吸走。方寸灵台、气海等地也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道基溶解,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难过?痛苦?快乐?悲伤?抑郁?愤怒?恐怕没人能够形容。

倒是逐渐模糊的本我意识,却能够清晰体会。

迷迷糊糊之中,眼前的景象再度变幻。

天是阴的,沉得好像随时会塌下来一样。地上的人们,幸福安乐的小山村,本该过着一如既往的日子。

“山贼来了!”

邻家猎户张大叔惊惶的声音,像一道炸雷,惊动了所有人。然后,他被一柄马刀劈成了两半,就好像他对待他捕获过的猎物一样。

“杀光他们!”贼首高举马刀嗥叫。

杜挽倾只是看着这一切。

半个时辰后,熊熊烈焰将小山村付之一炬。

杜挽倾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底一面有种冲动,一面却又是麻木的,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人。

山贼们拖着战利品大摇大摆地远去,他还是没有动。

“他们是你的亲人,是你相依为命的人,你不该见死不救……”愤怒的声音响起来。

“你说得没错,可现在动手有什么用,人都已经死了,不过是再造杀孽……”他在心里说。

“你至少要给他们一些惩罚,让他们再也无法祸害无辜的人!”愤怒的声音变得薄弱了些。

“已经跑了,好麻烦,算了吧……”他在心里说。

“难道你忘了父亲的教诲……”愤怒的声音愈来愈飘渺。

眼前场间再度变幻。

暗沉的天空变得万里无云,村外的小山坡上有一个草庐,旁有一条小溪。

一个俊雅的中年男子立在溪畔,看着汩汩流淌的溪水有感而发:“挽倾,你可知何为坚持?”

“父亲和张叔争论时,各执己见,为此吵嘴、冷战,应是其中一种。”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来。

杜挽倾恍然,原来那时还小。

“你这小鬼,”俊雅男子笑骂一声,“那哪能叫坚持,只是不愿服输,丢了颜面罢了。咳,为父说的是你张叔。”

他话锋微转,正色道:“坚持,是一种十分优秀的品质,是身而为人最应该贯彻的信条。为父给你取名挽倾,便是希望你能倾尽全力,做你认为对的事!”

“孩儿认为对的事,就是您和张叔都错了……”杜挽倾笑着说。

……

杜挽倾猛地睁开眼睛,也许不能说睁开眼睛,而是从回光返照、走马灯的状态脱离出来。但,溶解的过程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因为清醒过来,反而有一种愈来愈快的错觉。

道基崩毁,都已是末日,何况更珍视的东西?

他能感觉到,身体已然被冷汗浸湿。

“哦?居然能撑那么久,还好本尊从未低估你二人,不然还真是危险啊。”李元佑笑呵呵的声音响在耳边。

杜挽倾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会,便望向苏伏。

苏伏看起来状态比他要好上许多,只是双目紧闭,没有苏醒的迹象。

这个时候,杜挽倾反而愈发的清醒,但愈是清醒,失去一切的恐惧,就加倍的从心底深处涌出来。

深心里,他不得不承认,李元佑是他平生仅见的大敌,就连苏伏都要排在他后面。因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从他盗走‘森罗’开始,获得力量之后的丑陋赤裸裸展现。可是,这种展现是在一个可控的范围里,纵然暴露出弱点,也只到不能被利用的程度。

杜挽倾此刻仔细回想,对方看似无脑莽撞,实则胆大心细。首先,拱月会场里龙蛇混杂,各大门阀齐聚,场外本就恩怨摩擦不断,场内自然而然生成无形的掣肘;其次,对方出身东都,很难说是否仍有勾结,兴许这一局面,正是东都想要看到的;再次,微烟老人作为斗法大会创办人,第一要顾及的便是观众的性命。假若这人为的灾难造成大量死伤,对天工坊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最后,玲珑阁巴不得天工坊倒霉。

李元佑定然是看准了这几点,才选在众目睽睽之下强抢。

到蓝山岛,首战失利,立刻做出新部署,一步一步,引他们走到如今的局面。

外有毒阵钳制,神通法术成了摆设;内有吞天魔功,缓缓蚕食他们所剩不多的时间。

破局,必须破局!

杜挽倾在心里对自己说,念如电转间,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片段。

嗯?

他感到有些古怪,为何方才会想起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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