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怨毒的声音方起,黑气宛如幕布,将苏伏整个裹在里头。
四周斗然响起喊杀声,四面八方都涌现黑影,约莫一二千个,把场内所有人围拢在内。
观着穿着装扮,却是千篇一律的黑衣蒙面,显然不愿暴露身份。不过他们身份,早已昭然若揭。
“呵呵!”
一声轻笑,雪烈自暗中出来,扫了一眼黑气,不由又是一笑。他明白黑气乃是《妙相玄气道》所化,顾名思义,乃是众妙相层级魔头,苏伏等同被困在劫魔体内。
至于二者究竟谁生谁死,无关紧要。因大局已定,除开苏伏与杜挽倾,余下之人他根本不放在眼中。
如今苏伏生死难料,杜挽倾亦受了伤,大局在握,他不由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满足感。
“诸位义举会如此惨淡收场,在下甚为遗憾!”
雪烈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注意,荼毒阴冷说道:“雪烈,原来你才是叛徒!”
“叛徒?”雪烈大笑一声,“不不不,荼大宗主,你搞错了,大战之初,在下便已筹谋今日局面。月黑风高,剑君与书山公子决战于积云之颠,同归于尽。此事将成佳话,传唱整个真界……”
“卑鄙小人,谁会信你?”燕琳气愤道。
“此战只有在下一人活下来,谁不信我!”雪烈斜睨她一眼,心道姿色尚可,只是这嘴讨人嫌,割了舌头收做女奴,倒是不错。
这时虚空斗有灵光落下,共得五道,其中一个赫然是妖鬼。
“黎家,巫王宗两门高手齐聚,就为取我性命么,真是隆重啊!”杜挽倾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可他愈是一副风轻云淡,愈是令他们心安。
惟有慌乱之人需要镇定!
妖鬼身旁乃是黎元放,另一个则是黎家前任家主黎苑廷,另外两个巫王宗的高手,尽都华服裹身,身上神力涌荡,双眸华光涟涟,面上挂着充满恶意的冷笑,还有难以填满的欲壑,似已将法相宗视为囊中之物。
“所以今夜我们注定要死,除了成就雪烈道友大名以外,还要削弱圣地与云山城的实力,好为你们称霸神州奠定基础?”
杜挽倾微微摇头,轻声叹道:“雪烈道友,日前在下就说过,要看你选择。既然巫王宗选择与黎家合谋,就别怪我把你们一并铲除了!”
“桀桀桀……”妖鬼古怪一笑,“书山公子,你不用虚张声势。我知道你的目的,高举义旗,铲除邪恶黎家,在神州获取巨量声名,好为你就任圣主铺垫。若教你得逞,只怕圣地不得不考虑提前让你就任了罢!”
妖鬼顿了顿,观察他的神情,冷笑道:“你的修道资质令人嫉妒,可你的心机手段,却还欠了许多火候。你以为攻下大图国,黎家不战自败么?你以为仗着圣子身份,我们就会任着你胡来,便不敢杀你?可惜啊可惜,这一点,湛台神秀胜过你太多。若他活着,我看也轮不到你来做圣子!”
“平日口口声声团结友爱,装着一副对圣地所有弟子一视同仁的模样,可湛台神秀死在剑斋手里,也不见你去为他报仇,真是虚伪得很!”
杜挽倾不由失笑,道:“在下确实远逊湛台师兄许多,这一点道友倒是说对了。其余嘛,却都错了。湛台师兄若不想死,谁也杀不了,他死在自己手里,这仇如何报得。”
妖鬼见言语无法乱其心智,便与妖鬼对视一眼,皆微微点头。
夏夜的风拂来,冰冷又肃杀!
月华逐渐为黑云掩盖,生机妙树的阴影忽然消失了。
“杀!”雪烈一声暴喝。
“铁三尧,你终于落到某手里了!”
便在此时,与雪烈暴喝声同时响起的,却是苏伏的声音,众位高手都有一分心神牵在他处,对剑修,如何小心都不为过。
便循声去望,但见得黑气倏有微光透出,愈来愈亮,一道莫名炽烈撑开黑气,将那阴寒尽数驱除,随着一声非人惨叫,黑气爆散开来,向左右四方,九天十地仓惶逃离。
“咻——”
一道刺耳的破空音,曼珠沙华刺破夜幕,泛着淡淡红光,横亘在虚空,剑身一颤,抖落数道剑光,剑光复又分裂,一分作二,二化作四,眨眼覆盖四方空域,宛如柳丝涤荡虚空,一阵阵眼花缭乱,试图逃离的黑气全然化作齑粉。
几丝残存黑气归到场间,复化人形,果是铁三尧。
他的面色惨白到了极点,元气修为损了九成九,破口就要大骂,却是哇地吐出一口心头血:“你……你诈……”
‘伤’字未出口,一道寒芒划过,却是曼珠沙华嗖地倒转回来,其头颅咕噜噜地滚落,双目仍然死死盯着苏伏。
“杀!”
便在雪烈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荼毒突地发出一声暴喝,远见那丛林中、月影下、屋舍内、天上地下,甚至本于争斗之中死去的弟子,也都如诈尸一样蹦起,口中呼喝着杀声。
一时之间,景状蔚为壮观,一二千围着杜挽倾等人的黑衣人,尽都一副惘然神情,周遭则是如潮水一样围涌来的,着各门派服饰的弟子,只怕不下三四千人。
这些人如何躲藏?
这是他们心头第一个疑问,甚至还未意识到上当,中了对方埋伏。
黎家三个高手纷纷怒视雪烈:“这是怎么回事?”
雪烈一时有些慌乱:“我……我怎么知道?”
“这些人早已埋伏多时,你居然说你不知道?哪怕是个阴神小修士,也不可能毫无所觉……”
妖鬼窜两步,恶狠狠攥着他衣襟:“你与杜挽倾联手,要灭我黎家?”
“你冷静一点……”雪烈重重甩开他的手,脸色极为难看,“若要陷害,我会置自己于险地?”
“不用争了,今日你们都要死!”
眼见红河涌动,妖鬼惊怒道:“且慢!黎家与圣地有互不侵犯条约,杜挽倾你行事归你一人,自由你一人负责,这些弟子事后只怕都要被处死!”
“为了挽倾师兄,我们不怕死!”
领头一个圣地弟子,正是林青,其一声洪亮高喝,法决捻动间,太昊神光照耀,几个黑衣人纷纷惨叫着死去。
宛如开战讯号,惨叫声一起,法决法器灵光顿时在这积云峰之上大亮。
妖鬼还待分说,那红河已然兜头罩下,众皆避退,只这一下,便将众人拆散开来。
雪烈目中戾气大盛:“我来挡住他,你们去杀了杜挽倾!”
此时此刻已别无退路,妖鬼把牙一咬,身形隐入暗中。黎苑廷望着他消失在虚空,冷笑想到,今夜失利,老祖必不会轻轻放过,妖鬼啊妖鬼,你这家主也做到头了!
不过目前破局系在杜挽倾一人身上,只要他一死,这些人都不过是土鸡瓦狗,只得先将此放下,与众人一道冲向杜挽倾。
不料冲到半途,一个巫王宗高手惨叫一声之后,气息全无。其落地处有雷光乍现,这一下出其不意,竟是一击而亡。
众人俱惊,只见地底缓缓浮现二人,可不正是纪随风与云溪二人么。
纪随风脸现嘲讽:“那点挑拨离间的小伎俩,也想教我们内乱,真是可笑!”
“少说大话!”云溪白了他一眼,“若非苏师弟事先知会,你只怕会与大哥拼命哩!”
“五雷正法!该死的玉清宗!”巫王宗剩下的高手大怒,身上神光狂涌,冲向二人。
纪随风两人利用云照翎制造出来的虚空缝隙,躲在地底伺机偷袭,又一起施放《五雷正法》,联手之下,雷法威能更上一个台阶。
却说这古巫族都已转修《大荒功》,在这雷法下撑不过一息,便可见一斑。
不过,偷袭归偷袭,真正斗起来,《大荒功》暴烈如火,擦着就要伤筋,碰着就要断骨,若实实击个正着,以二人法体之力,只怕当场死去也不足怪。
故此双方斗得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
黎苑廷早趁着此间剧斗,提起一掌便拍将过去,目标直指杜挽倾。
杜挽倾静静站立,双目却投到天际之上。
“跳梁小丑!”
从始至终把之当做闹剧的云照翎,神情淡淡,轻描淡写地捻决,杜挽倾身前虚空顿然裂开。
黎苑廷收势不住,一头撞入其间。
“云家小辈,凭你也敢……”他当即大怒,同时有金行、火行元气炸裂开来。
虚空合缝,传来沉闷的如雷响动,那处虚空好似口袋一样膨胀,然而未待黎苑廷话音落下,云照翎法决倏然间变幻,虚空顿然恢复原状,再无半点动静。
云山城大公子,行事素来低调不张扬,没有人知道他的修为到底有多深,就好像没有人知道剑斋萧无极的实力究竟到达哪一步。
真界,终究是英秀的真界。
黎元放大是惊恐,与妖鬼二人对视一眼,竟调头就逃!
“退开!”
便在此时,杜挽倾突地发出一声高喝。
众人早记着嘱咐,闻听此声,林青当即呼喝众人罢手,纷纷向两旁逃去。
云照翎嘴角微微一勾,终于有些趣味了。其手不知何时托举一个瓦罐大小的铜钟,轻轻一抛,铜钟迎风涨大。
他抬起头来,双眸倒映出一团火光,那是一颗几有半边积云山大小的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