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州城外有一条通往漓江的河域,因出产河蚌而闻名,被称作珍珠河,也作白珠河。
在白珠河对岸有一座白象山,李凌云小队被指派于此观测柳州城周边动静,充当斥候之意。
日头高挂,闷热难当,加之蝉鸣不断,小队众人有些心烦气躁,其中一个便提议道:“酷暑难耐,虽累不及法体,心却焦如火油。山下有一河,水质干净,不若去那处驱驱暑意如何?”
小队五人围坐,监守四方动静。闻者无不意动,另外一个有些犹豫道:“恐怕不妥罢,若是有魔修靠近,不能及时示警怎么办?”
李凌云睁开眼睛,笑着说道:“众位师弟不若同去,为兄在此替你们看守,快去快回便好。”
众人大喜,最终决定分批前去,李凌云与另外一位讲经院弟子留了下来。
“徐真卿被引走了,也终于到了你为东都效力的时候了!”留下两人静默良久,待三人走远,那位讲经院弟子忽然冷笑一声开了口。
这时拂来一阵凉风,李凌云起身,负手眺望柳州城,神情无悲无喜。
“嘿嘿,李凌云,这个时候心怯已经晚了,东都让你办事,是你的荣幸,若你是条好狗,就该懂得感恩。”
那弟子有些趾高气扬地说着:“再说这可关系到大律的气数,你不要不知好歹!”
“气数?你知道么,这本不是我该背负的责任!”李凌云淡漠开口,“大律的气数,与我有什么关系?老头子想要开创修仙皇朝,就抽龙脉附我体。他想要李家出真人,就让我拜入剑斋。他想要推翻头顶上的天,就要我与东都勾结。”
“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
他缓缓转身,眸子没有一丝的温度:“可有人问过我想要什么?”
“呸!”那弟子向旁不屑地吐了一口口水,他的手指几乎要戳中李凌云的脸,尖声骂道,“你真以为你是什么高贵的皇子,你不过就是一只爬虫,而且你不答应东都的要求,你马上就会变成一条死……虫……”
李凌云脸色一寒,突然探出手去,紧紧箍住他的颈脖。
“你……你干什么……呕……”那弟子脸色猛地涨红,在对方不断用力下,不由干呕起来。
“若我是一条低贱的爬虫,那么你便连爬虫都不如……”李凌云冷漠地说完这句话,手臂用力,毫不犹豫地拧断了他的脖子。
在对方身上摸索一番,找出了两个储物袋来,探查过后,便将其尸体丢到一边,想了想,又捻了引火诀,将其烧了个干净。
“父皇,你将我彻底抛弃时,可曾想过我不会甘心服输。呵呵呵……玄门,玄帝。父皇啊父皇,你到死了,都要帮我死对头一把,让他永生永世凌驾在我的头上……呵呵……”
李凌云发出低沉的笑声,在这旷野传出去好远。
笑声未落,人影已消失不见。只有地上一堆白灰,见证经过。
……
“凌云师兄……”柳州城南城门口,李凌云的到来很快引起守门人注意。
李凌云微笑着向众人招呼道:“没有大事,无需紧张。我此来寻徐师兄商议一件事,不知他可在城中么?”
他平素在讲经院便颇有人望,这小队中便有拥戴他的弟子,闻此不疑有他,笑着应道:“徐师兄应在风亭,师兄可自去……”
李凌云微行剑礼,谢过之后,缓缓踱步入城。可是步过一个街道后,他却突然拐入小巷,并取出方才杀人夺来的储物袋,自内取出一张草图。
草图画的赫然是柳州城的全图,其上用墨笔着重描出一条路。
李凌云按图索骥,来到了城北一排矮平房前。此地寂无人声,大战掀起前,应是染坊,大战掀起后,人心惶惶,哪里有心思做工,染坊便弃置了。
他仔细辨认了草图,随后找到与图对应的一间,并将灵觉探出方圆百丈,确认没有异状后,便推门进去。
里面摆设有些杂乱,落了些尘,他全都无视,径自走到一架织布机,将其推开一旁,遂蹲身轻轻一敲地板。
声音果然中空,他的拳头重重砸落,却没有很大动静,地面发出一道轻声闷响,龟裂以后便塌落,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楼洞来。
李凌云的表情无惊也无喜,沿着阶梯下去了。
……
徐真卿死了,可他死的消息并没有传出来。
柳州城一切如常,众弟子甚至不知徐真卿不在城中。直到孟帆有事去请时,才终于发现他的失踪。
隶属讲经院的七八个小队此时都在柳州城周边布防,四方城门皆有小队管守,另有些隐于周边山林,以策不全。
原本由徐真卿居中,四方弟子策应,如今徐真卿居然失踪了,孟帆的心中忽然蒙了一层阴影。
他自徐真卿房中出来,眉头皱起,想了想决定巡视一圈。
此地乃是柳州城中心位置,素来有柳州风亭之称的大户宅区,孟帆行走在青石砖铺成的道路上,忽然注意到巷边墙角下的淡淡灵光。
通过探查,已经查明柳州城与照央城早已挖好‘元魔无相’的大阵阵基,整个大阵由一条形成九宫格的水渠大小的线坑组成,至于东都是如何办到,具体还有待查证。
线坑之所以会发出淡淡灵光,是因为在其底下铺盖了蓝玉,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但久了之后,普通土石会沾染上蓝玉的纯净灵气,这才导致线坑暴露,恐怕东都也想不到。
孟帆厌弃地皱眉,取出飞剑挖掘,将埋于其底的蓝玉挑出,看着不过手掌深的一整条线坑都被破坏得不成模样,心中的阴影不知为何,忽然更深了一层。
半晌思索无果,只得放弃。
他辨认一下方向,就近为南城门,他走过去,出来两个守门弟子。两人脸色不是很好,因为孟帆自从归墟回来以后,对李凌云的态度不是很好,使得拥戴李凌云的弟子们对他的态度也不是很好。
“师兄!”两人勉强行礼。
这一批弟子都是剑斋广开山门招收的弟子,这十多年以来,剑斋最大的争议便是,以往与现今考核,究竟谁易谁难。
心高气傲的弟子,并不认为那些通过问心路的老一辈弟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孟帆点头道:“可有什么异常?”
两人摇头,并不说话。
孟帆望了望城外那座山头,他暗中得到了叮嘱,所以格外关注。
“真的没有么?”孟帆忽然脸色一沉。
“唔……方才凌云师兄入城了,说是找徐师兄有事商议……”一个弟子迫不住威压,只得老实说道。
孟帆脸色骤然一变,突然回身疾步而去。
……
青、神二州交界海。
“两个混账东西,还不给本座住了!”
就在湛台神秀与范太陵欲要再度厮杀时,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止了二人动作。
湛台神秀微微一怔,向来人施礼:“见过陆首座。”
范太陵眼神冰冷,却无奈向来人行礼。
却没想到来的不止一个人,还有莲华仙园的两个弟子,赫然正是杜挽倾与林青。
“见过陆首座——”众齐齐发出声音。
陆轩是一个看去约莫四十来年纪的中年男子,神情说不上热情,也没有特别冷淡,好似对什么都不上心一样,有些懒散,但是他的眼神透着不愉,显然对两人厮杀非常不满。
更不满的是,这一切居然都被莲华仙园的弟子一丝不误的推测出来。
杜挽倾便向两位师兄行礼:“两位师兄,或许你们存在一些误会,能否容小弟说上两句。”
湛台神秀的神情略缓,似乎对这个杜挽倾很有好感,笑着说道:“挽倾若能开解,自然再好不过。”
范太陵眼神冰冷:“杜挽倾,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调查我,我警告你不要多管闲事!”
“范师兄误会了……”
杜挽倾苦笑拱手:“个中情由稍后再解。其实您真的误解了湛台师兄,我在来时还不敢肯定,可方才那九道天击却肯定了我的想法。”
“看在同门一场,给你一个机会说清楚!”范太陵眼神微微一闪,声音略缓。
“众所周知,九道天击乃是纯阳陨落的征兆。有史以来,除了萧剑仙为九九八十一道以外,从无例外。我原先以为湛台师兄揭开那么多年的布局,是为了要助东都对付剑斋,可我的出发点却是错的。”
杜挽倾侃侃而谈道:“湛台师兄既是为了救人,与其推翻剑斋,不如卖剑斋一个情面,若是将这布局向剑斋坦白,换取某个人自由,想不是难事罢?”
“有何凭据?”范太陵皱眉。
杜挽倾笑了笑,指天说道:“凭据便是九道天击,据我推测,湛台师兄的布局乃是针对剑圣徐明真,剑圣大人虽乃真界剑道第一人,可其尚未渡过四九重劫,不入纯阳之列,哪怕陨落,也不会有天击现象发生。”
“如此反向推测,是否可以认为剑斋成功利用了湛台师兄的情报反将东都一军,致使其陨落一位纯阳……自然不可能是灵欲魔主,那么就只有那位销声匿迹许多年的隐元尊者祝锦青了。”
众人只知其一,自然听得迷迷糊糊。
范太陵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湛台神秀露出一丝笑容:“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挽倾!”
他说罢忽然返身望去青州方向,远空突然出现一大片沸腾的黑水,滚滚如浓云,向此地翻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