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跟韩扬唯一的合照。
当唯一跟回忆挂钩的时候,总是显得弥足珍贵。
陆莫封瞧着照片上的两个人,站在一棵大树下面。姿势显得傻乎乎的,但是阳光恰到好处,绿树恰到好处。
以至于,他们脸上的笑容,都无比好看。
“这么激动。”他看着顾倾,轻飘飘的把那张照片撕成了两半。
一切都像是慢动作回放……
每一秒钟,每一帧的镜头,伴随着的唯有寂静。
顾倾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一向机敏的思维在那一刻凝固。
当她看到照片像是残破的回忆,散成两半落在地板上的时候。
整个人啪的一下弹起来,抬手狠狠地给了陆莫封一个耳光。
巨大的响声,像是一场闹剧的开端。
她的眼泪一瞬间就涌了出来,捡起照片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脚步忽然一顿,想返回去把那本《巴黎圣母院》扯个稀巴烂。
但是还是摔上门出去了,她才不是陆莫封那个禽兽,随意践踏别人珍藏的记忆。
贱人!
受了伤的小动物,总是下意识的把自己的伤口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
一旦被察觉了以往的伤疤,很容易就会恼羞成怒。
之于顾倾,韩扬就是那个不能让人看的疤痕。当时有多痛,留下的痕迹就有多重。
陆莫封独自坐在空空的房间,脸颊上的疼痛格外的清晰,想来很是狼狈。
顾倾躺在客房里,关上了灯。
漆黑的房间里,什么都看不到。
照片被撕裂了,她抱着被子哭。
陆莫封是个贱人,她也贱。
韩扬已经走了整整三年,她却抱着那点回忆不肯松手,图什么。
她哭了许久,抬起右手看了看,尽管她什么都看不见。
想起自己的那一个耳光,到底是生气他弄坏了照片,还是在宣泄这么多年无望的等待。
半夜的时候她睡得不安慰,开始做梦。
梦里一片凌乱,闹哄哄的,只有猩红的背、景让人觉得恐惧与无措。
“不,不要啊……”
“哥哥,救我,啊……”
顾倾尖叫一声猛地坐起来,她打开灯,抱着膝盖身子微微颤抖着。
那个乱七八糟的梦,明明这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她身子抖得厉害,甚至觉得呼吸困难。
偌大的房间,一片寂静,这一切都让她难以忍受。
顾倾跳下床去,冲到陆莫封的房间。
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吓到了。
陆莫封静静的躺在床上,床头吊着一瓶水。
这,这是怎么了。
她不敢走近了,想哭,却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陆莫封听到了动静,睁开眼睛看到单薄的顾倾,立马拔了针头走过来抱住她。
“这是怎么了?身子这么凉?”
“你怎么了?”顾倾抓着他的手,上面的针孔还在流血,眼里的泪水滚滚落下。
陆莫封看她连鞋子都没穿,把她抱起来放到被子里,伸手捧着她的脸,蹙眉,“是葡萄糖,你怎么哭的这么厉害。”
他的半边脸上还微微肿着,向来是刚刚她留下的。
顾倾心里慌得厉害,搂着他的脖子吻上去,她颤抖得厉害,只是在寻求温暖。
“不论发生了什么,我都在。”陆莫封抬手抚摸着她的后颈,让她放松一下,躲避着她胡乱迎上来的唇。
“陆莫封,这里还疼吗?”顾倾摸到他胸口的疤痕,胡言乱语着,“我没想的伤害你。”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做噩梦,她都难以平静。有陆莫封陪在身边,总要好过自己挨到天亮。
“不疼,一点都不疼。”陆莫封吻了吻她的耳朵。
他希望被永远记住,希望不被遗忘。
就算在心脏的位置留着疤痕,也总比被从记忆里删除强。
“哥哥,我害怕,我好害怕。”
怀里的人喃喃自语着,陆莫封整个人一僵,瞳孔猛地收缩。
他低头一看,顾倾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子,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梦魇中。
陆莫封这才松了一口气,躺下把她抱在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哄着她睡觉。
……
一整晚的不安,让顾倾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觉得头疼。
她垂眸看着横在自己身上手臂,呆了。
看了天花板半天,只模糊的记得自己好像做了噩梦跑到这边来了。
再仔细想做什么梦,都没什么印象了。
她刚动了动,陆莫封的手轻轻的拍打着她,轻缓的节奏像是哄孩子。
难道他一整晚都是这样哄着自己的吗。
顾倾抬眼看过去,陆莫封还没醒,容颜的确皎皎如月,英俊的很。
她曲了曲腿,触碰到什么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然后伸手戳他,“别装了,睁眼!”
“在我怀里蹭了一晚上,要是没反应的话,你就该检讨自己了。”陆莫封没睁眼,低沉的声线很是迷人。
“你怎么不检讨自己。”顾倾扒拉开横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没好气的说道:“陆叔叔,你年纪不小了,真的该找个女朋友了。”
陆莫封猛地翻身,把人压住,深深地看着她,“顾倾,你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他没等顾倾说话,低头吻住了她。
手顺着她的衣摆进去,软滑的曲线几乎能逼疯任何一个男人。
她似乎怕痒,扭动着躲避,却不知道这样更加的挑动人。
“真软。”陆莫封几乎难以自持,含着她香软的唇,溢出破碎的叹息。
顾倾也觉得自己要疯了,这人简直无比熟悉自己的身体。他带着凉意的手,紧紧地贴着她的肌肤,一点都挣脱不开。
她感觉到陆莫封用膝盖顶开了她的腿,正想咬他的时候。
他却忽然掀开被子冲进了浴室。
顾倾愣了半秒钟,猛地扯过被子蒙住自己。
……
她到隔壁洗了澡,打开柜子一看,全是她的衣服,随便换了衣服冲下楼去。
找到莫里斯的时候,他捧着一束鲜花。
“管家,我问你一件事情。”顾倾从他的手里把花拿过来,拉着莫里斯走到角落去。
莫里斯算了算自己的年龄,足够做顾小姐的爷爷了。可是这样的距离,显然不在先生能接受的范围内。
于是他退后两步,和蔼的问道:“顾小姐,想问什么?”
“就是,恩——”顾倾斟酌了一下,豁出去了,“陆莫封这几年有没有女朋友?”
“这是先生的私事,恕我不能随意透露。”莫里斯一点都不松口,眼睛里透着关爱,“顾小姐想知道,为什么不去问问先生呢。”
“问他?”顾倾揪了揪手里的花儿,嘟囔道:“总感觉怪怪的。”
等她转悠到餐厅的时候,陆莫封已经就座了。
顺手把手里的花儿插到花瓶里,她想起昨晚看到陆莫封输葡萄糖的事情。
往他的手背上一看,果然还有痕迹。
脸上倒是没留下什么,她昨晚其实也没有下狠手吧?
顾倾坐下来,义正言辞的说道:“老板,你觉不觉得该跟我道歉?”
她这人,不高兴了叫他陆先生。高兴了叫陆莫封,心虚的时候叫老板。倒是容易判断她的情绪。
陆莫封盯了眼前的粥半天,还是没有动勺子,抬眼看她,“道什么歉。”
凑,昨晚撕毁她照片的事情,难道从他的记忆中自动清除了不成!
“你昨天撕了我的照片。”顾倾‘好心’提醒他,顺便又加了一句,“你给我道歉,我就给你道歉。”
陆莫封丝毫没有领会到她的好意,“我愿意。”
嘿,我这小暴脾气。死不悔改的人,那也休想我给你道歉!
顾倾心里画圈圈诅咒他,最好饿死你。她喝着香喷喷的瘦肉粥,觉得整个人生都得到了极大地安慰。
她都喝了小半碗了,陆莫封才万分嫌弃的喝了一勺,苦大仇深的样子,活像让他喝毒药似的。
厌食症这么恐怖啊。
顾倾捏着勺子,觉得吃起来也没那么香了。顺便找话题,“老板,你记不记得,昨天你发烧,是我把你带回来的?”
其实她想用哄这个字,又怕陆莫封翻脸。
他捏着勺子,又喝了一小口,“我不会给你加工资的。”
顾倾,“……”
她其实是想问,你个混蛋记不记得在办公室里耍流氓的事情了!
可是不给她加工资这样丧心病狂的话,丫的怎么能说的出口,郁卒!
“难怪陆先生直到现在还找不到女朋友,家财万贯又怎么样,吝啬不说,还是个色胚。”顾倾抓起小面包啃了一口,又啃了一大口。
陆莫封看她,优哉游哉的说道:“但是我可以扣你的工资。”
“咳咳……”顾倾差点被噎死,拿起杯子一口气喝了半杯,拍了拍胸口,假笑着说道:“老板,我收回刚刚的话。您一定能找到女朋友,绝对倾国倾城,万里挑一。”
她算是看清陆莫封这个人的真面目了,他要是高兴了,要星星要月亮都行。
他要是不开心了,整个地球上的生物,都要跟着不好过!
陆莫封盯着眼前的粥,脸色越来越不好了。
顾倾小声说道:“老板,你多少吃一点吧。”
“你以前总会做噩梦吗?”陆莫封忽然转了话题,看着她问道。
顾倾沉默了一下,才慢慢说道:“还好,就是十六岁那会儿比较频繁。后来几乎很少做恶梦了。我昨天,有跟你说什么话吗?”
“你不记得了?”他似乎并没有怎么诧异,看起来很平静。
“嗯,记不大清楚了。”
每次做梦醒来,都只记得很害怕。其他的,模模糊糊的,就像是笼罩着一层薄雾。
桌上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顾倾还愣了一下,接起来就听到陈子昂的哭声,“姐,我对不起你。”
顾倾一皱眉,“不许哭,发生什么事情了?”
电话却一下子就给挂断了,她心里一慌,起身就要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