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再许芳华

番外之十九——王爷“醋了”

杜颂刚返京都不久,就递帖拜访辅政王府,一为谢王爷当年举荐之恩,二来也是多谢王妃以及公主殿下对胞妹多年维护/照顾之情,辅政王原本也没放在心上,就算得知这小子送了晓晓一只尤其罕见的玉爪上品海东青,引得晓晓欢喜不禁之后,也只是淡然一笑。

家里大郎兄弟三个也对杜颂的疆场经历好奇不已,时常邀来闲谈,以致杜颂成为王府常客,晓晓自幼就没受到多少礼规苛束,每听说杜颂登门,也常有凑兴之时,渐渐就把勇毅候经常挂在嘴上,这才多少让辅政王起了戒心。

女儿已经及笄,论理到了谈婚论嫁之时,可王爷毫无自觉,就算王妃偶尔提起,他也果断阻挠。

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哪舍得让她早嫁,辅政王坚持要待晓晓十八之后才考虑择婿一事。

旖景哭笑不得,“残忍”地提醒在此事件上固执己见的辅政王:“女大不中留”。

王爷罕见地在爱妻面前黑了脸,模范夫妻竟为此事闹了几回“不欢而散”。

关于晓晓的婚事,王妃其实已经纠结了好些年,她心目当中的首选固然是长兄苏荇的长子,知根知底,才德无可挑剔,又与晓晓有青梅竹马之谊,却也明白其实再与卫国公府联姻势必微妙,却还怀着极大饶幸,圣上应该不会因为苏、楚再度联姻而生芥蒂,哪知晓晓与王爷父女两个竟然都不怎么乐意。

当爹的:“大郎即使不错,可性子却略显刻板,不够洒脱倜傥。”

当女儿的:“表哥还盗吃过我的鹦哥儿,即使罪魁是二弟,他也是凶手。”

孩提时候的糗事公主殿下尚且耿耿于怀。

当爹的倒更显理智一些:“大郎是长房嫡孙,将来是要袭爵之人,晓晓若嫁去,岂非要成宗妇,她虽有这能力,我却实不愿咱们女儿为后宅家务劳碌羁绊,再者,大郎有承嗣之责,王妃难道忍心让晓晓多受生育之苦?要不然,难道王妃乐意看着女儿将来替那小子教管庶子庶女,还要与姬妾勾心斗角?”

王妃也只好打消了这心思。

辅政王择婿的首要条件便是决不能容忍女婿将来妻妾成群,这对别家实不算苛刻条件,谁让长乐公主金尊玉贵呢,却偏偏只有卫国公府,两家本是姻亲,而家族承嗣长孙又担有不小责任,卫国公府的子嗣情况还远远够不上枝繁叶茂,楚王府坚持不允女婿纳妾,那么晓晓势必就要忙于“开枝散叶”,这年头,女人生产好比鬼门关前转一个圈儿,辅政王至今还为王妃当年生那三个儿子的险情后怕,想到晓晓将来三两年就要经此大劫一张脸就黑得渗人。

至于王妃看好的其余青年才俊,辅政王更是轻易就能挑出一箩筐的不足,不是嫌弃人家骑射不精,就是不满意略输文采,有那才华横溢者又被判定为风流多情,总之就没一个十全十美的,辅政王连考较的机会都不给。

当然,关于那个什么一心想吃天鹅肉的“张三癞”,楚王府从上到下都鄙夷十分,当知这人竟敢在圣上面前将晓晓作为“赢利”,一贯稳重的大郎虞珺都恣意了一把,专程赶去热河当面挑战,把人打了个落花流水鼻青脸肿,至于魏大郎,人都已经瘫了,楚王府也懒怠再落井下石,不过才隔不久,魏大人就闹出个笑话,好好在怡红街喝花酒享乐,被人脱得精光从妓坊里丢了出来,当时魏某人喝得酊酩大醉,光着身子四仰八叉地在怡红街上躺着鼾声如雷,小厮长随一个不见,不知被绑去了何处,以致万众围观,后来还是魏太太得了讯儿,气急败坏着人把他抬了回府,闹得京都轰动,魏大人大半月不敢出门儿——这是琨二少的手笔,他甚至没有亲自出面,只通过往常奉承讨好的纨绔们挑拨了一下,就让魏大人“红颜知己”的另一姘头出了名色胆包天的湘南伯醋意大发,狠狠教训了胆敢挖他墙角的情敌。

贵族之间争风吃醋的事儿本不鲜见,没谁上纲上线,只魏大人闹得这么丢脸,可得那些个闲汉纨绔茶余饭后嘲弄一阵儿。

言归正题,还是说回辅政王的忽然严肃,实因杜颂为了给晓晓出上一口恶气竟不惜当着御前重伤魏大,论来也是大快人心的事儿,不过让当爹的深深感受到了威胁,果然,晓晓竟为那小子特意寻来撒娇,旁敲侧击要打听辅政王择婿的准确标准,分明芳心已动,有“理通外敌”的趋势,全不似当初毫不犹豫地站在辅政王一边儿,对王妃提议的青年才俊诸多挑剔,王爷自觉在宝贝女儿心头地位受到严重挑衅,怎不醋意大发心神不宁。

然而知女莫若母,旖景当然也洞悉了晓晓的心思,当娘的很有些如释重负的庆幸。

于是王妃对王爷的不情不愿视若罔顾,但有闲睱就为杜颂“添光加彩”:“杜大郎的人品可没啥挑剔的,否则王爷当初也不会荐其入先锋军,委以军国大任,至于他的那身恶名儿,眼下也只有那些个俗人顽愚之辈才会念念不忘,王爷明智豁达,哪能不知杜大郎是无辜受谤。”

王爷冷哼,却也没法反驳。

“再说果敢勇智,也是有目共睹,父母不慈,杜颂却没因此心怀愤恨自暴自弃,甚至不曾为了爵位还以阴私,当年他小小年纪,便自请从军,也是用性命生死博个扬眉吐气,用实际行动证明传言不实,这说来容易,却不是普通人敢于实际。”

王爷自顾饮茶,神情仍然沉肃。

“虽说得封勇毅候是因设计挑间,可倘若杜颂不经战场拼杀,席志又怎会信任采纳他的计策,短短几年就能获得上/将重用,可不是因为王爷背后提携,确是杜颂自己本事。”

这就更没道理反驳了。

王妃莞尔一笑,替王爷一口饮干的茶盏再次斟满:“这些也还罢了,关键是我冷眼看来,难得的是他对晓晓这份心意,眼下旁人看来,圣上对魏氏一党重用信任,那魏大郎与张三郎时常受诏入宫,亲近足见,两人对晓晓口出不敬,杜颂就敢以生死为赌,显然置将来荣华不顾,他可是出生入死才得来的爵位,若非不是出自真心,又怎会这般冲动行事。”

这回北原国灭,杜颂的功劳显而易见,事实证明他的确智勇多谋,圣上“显明”对辅政王多有忌惮,但凡杜颂有那权衡利弊之心,行事也不会这般绝决,可看看他又是罚跪又是被驱,依然大方磊落,甚至不曾来王府邀功,就这一事,让王妃对勇毅候好感倍增。

眼下风波暗涌,那些见风使舵之人无不默默观望,小心谨慎疏远楚王府,要说辅政王显赫多年这回是处于艰险之境也是显然情势,荣华富贵时那些阿谀逢迎者王妃理当不以为然,唯甘愿患难与共才应珍惜。

关于以上种种,辅政王其实也心知肚明,并非他瞧不上杜颂,实在是将晓晓视若掌珠,认为天下男儿都配不上自家宝贝罢了。

于是挑刺:“王妃别忘了杜颂也是家中长子,上头又有一双不慈的父母。”

王妃扶额:“怎么,王爷还怕晓晓会受屈,以她的脾性,难不成会任由公婆欺压不成?再说勇毅候的手段本事,还护不住妻儿?”

“我看他颇有些愚孝,魏氏就不说了,临淄候到底是他父亲。”王爷这回显然理屈词穷了。

旖景哭笑不得,临淄候就是有目共睹的窝囊无能欺弱惧强,她家女儿是一国公主,亲王之女,外家亲朋无不显赫,就算给临淄候夫妇一百个胆儿,也不敢端起公婆的架子做威做福,更别说杜颂也压根不是愚孝之徒,只不过懒怠与魏氏一个妇人计较罢了,更没将空头爵位放在眼里,好男儿,理当发奋自强,若是只想着承蒙家族恩荫而沦于阴谋诡术,王妃又哪愿意让宝贝女儿下嫁。

“此事议定过早,我还得仔细考较,杜颂到底是嫡长子,如今也有爵位,他若不愿只有一妻,或是存着那枝叶繁茂的想法,就算他再有勇智,我也不愿让晓晓受屈。”

好吧,王爷总算是愿意考较了,旖景倒也不愿紧逼。

而不管天子意下如何,在热河怎么留连消沉,出兵西廷之事还是在参政亲王以及内阁决议之下,获太后许可而正式颁令,席志再度为领将出征,杜颂也做为副将随同,西梁王亲率十十万大军对西廷发动总攻,有席志先锋军助势,两国联军一举攻破西廷。

自十国分据以来,迅速强盛曾经严重威胁华夏权域的北原蛮族彻底沦灭,其诸多部盟降服,少部份流亡莾原,再难成势。

而连续十余年的战火总算彻底平息,普天同庆万众称贺之际,皇室当然要大宴臣公,贺此征战大捷。

席志这位新晋靖北公推托留于京都任禁军一部统领之职,自请再赴归化,领驻防及新域治理事,勇毅候杜颂却欣然奉令,就此成为卫国公下属京卫同知。

这看似理所当然的两个任命,却让魏氏一党咬牙切齿,一众肖小笃信席、杜二人为辅政王死忠,于是拟定阴谋,打算借这两者开刀,剑指辅政王,力图挑唆天子痛下决心铲除忌惮,当君权稳固,他们便能权倾一世。

国庆宴典,就是阴谋策动之时。

再说卫昭,也正自心事忡忡,一方面她也感觉到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暗流汹涌似有难以摁捺之势,说不定转眼就要恶浪滔天,另一方面,不仅太后屡屡追问她的姻缘,竭力撮合她与薛三郎的好事,便是母亲卫夫人,这段时间常常淌眼抹泪的劝说:“你这孩子,真是让我操碎了心,过去之事我也懒怠再提,只如今,可不能再任性,难道真要终老宫廷?薛三郎虽并非太好,总归不及旧族著姓清贵,好在还算诗书门第,你到这年龄,也不能再挑拣……”

诸如这类的话,卫昭实在烦不胜烦,越是事到临头当有决断,却越觉不甘不愿。

听说席志将往归化,凡驻防以及所辖城池法令安民等政由其主持负责,卫昭是真想随同前往,也好亲眼目睹谏策上的那些律令税政在新域怎么推广施行,若此生有那机会参与民政之务经历百废待兴,也算再无遗憾,岂不比困于后宅只知奉上教子有趣。

她更加期待的是,归化那片广袤之境,那个愿意满足她的“野心”,而不是将她困于后宅的人。

可当年郁怀不解的少年已经不是宫廷禁卫,做为外臣,她与他再难好比那时一般促膝长谈。

也许,他已经忘记临别之辞,而她,又该怎么开口。

万一他已心有所属,到时她又如何自处?

当年他也只是表达期望之意,并非承诺呀。

怀着这样的心情,卫尚仪在宫宴上难免心神不宁。

她却不知,才刚建功晋封赫然成为新贵的靖北公,在觥筹交错之际,也有些心不在焉。

一别经年,不知那难得的红颜知己,与众不同的女子是否仍旧记得他,那些鼓励之辞言犹在耳,她可知道,若非当年那一番话,也许他会沉沦于悲愤当中,而再不思征战建功。

不知那个睿智豁朗的女子,是否愿弃这锦绣繁华的京城,随他前往那风沙连天广袤无垠的疆域,再复昔日盛域坚防。

席志忽然觉得美酒入喉,那滋味居然寡淡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