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周宪章带上那哈五、姚喜和赵小满,另外勉强挑出二十一个兵,其中就有瘦猴一般的胡倭瓜和一脸络腮胡子的赖传武。
二十四个兵,每人都拿到了一支好枪,清军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枪,逃兵太多了!
姚喜拿到的是全营最好的一支枪,温彻斯特M1894,这是美国人今年才生产出来的新式装备,原本是营官的,营官跑了,姚喜成了章字营的副官,这支枪顺理成章到了他的手里。
那哈五和姚喜是经过战阵的,赵小满年纪虽小,可脑瓜子够机灵,其他人都是正练军的老兵,虽然周宪章看不起这些老兵油子,可第一次打仗,他还是不敢用新军哨那些脚夫。
好在赖传武胡倭瓜这些人还算听话。
小分队冒雨赶到了安城渡,占领了渡桥南岸的有利地势,周宪章布置停当。
二十四个兵,二十四个稀奇古怪的卧姿,等待日军的到来。
周宪章只能是听之任之,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有时间纠正他们的卧姿。
天色蒙蒙亮,小雨还在下个不停。
小河涨水了,淹没了河岸边的泥滩。
对岸的丛林里,隐隐可见日军的旗幡。
不一会儿,通往渡桥的山路上,出现了一队手持村田式步枪的日军步兵。
那哈五“扑通”一声坐在了泥水里,他抱着他的卡斯堡连发步枪蹲了半个小时马步,终于支撑不住了。
周宪章狠狠瞪了那哈五一眼,却见靠在岩石下、流着清鼻涕的赖传武伸了伸腰,转身伏在岩石上,举起了手里的毛瑟枪,枪托上肩,左手持枪,右手抠向扳机,动作协调,表情轻松,那是一个标准的射姿。
“狗日的,原来是真人不露相!”周宪章暗骂,心头却是一阵轻松。
有了帮手就好!
出现在河对面的是一个日军小队,五十多人,在一个少尉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向渡桥走来。
而小队背后的丛林里,旗幡越来越多,丛林被扰动起来,鸟雀的鸣叫声打破了黎明的寂静。至少有一个大队一千人的日军跟在小队的后面。
而周宪章只有二十四个兵。
胡倭瓜的腿肚子开始发抖。
那哈五和姚喜倒是一脸的镇定,打过仗的兵就是不一样。
日军少尉走上了渡桥。
周宪章举起了手里的1888式委员会步枪。
“砰”的一声枪响,少尉仰面倒地。枪声响成一片,二十四个兵同时开火了。子弹嗖嗖地射在石桥的桥墩上,冒出团团白烟。
周宪章勃然大怒:“谁!谁狗日的开的枪!”
周宪章的意图,至少要等一半日军小队上了桥再动手,桥上没有掩体,这些日军就是清军的活靶子。然而,只有两个日本兵跟着少尉上了渡桥,就有人开枪了,一个日本兵被乱枪击中,倒在了少尉身后,另一个见势不好退下了桥。后面五十多个日军就地卧倒,隐蔽在树木山石之后。
战机没了。
赖传武冲着周宪章冷笑:“总爷,我开的枪,怎么样,枪法不错吧!”
周宪章冷笑:“赖传武,你有种!敢违抗我的命令!”
“总爷,都是打鬼子,先打后打不是一回事?”
这就是正练军的老兵油子!没本事的就知道逃跑,有本事就他妈的藐视长官。周宪章初来乍到,这些当兵的根本就不服这个营官。
周宪章冷笑一声,举起枪扣动扳机。
一声枪响,河对岸,一个隐蔽在大树下的日本兵刚刚露出半个头,被周宪章一枪命中脑门。
胡倭瓜惊呼:“神枪!”
从阵地到渡桥,距离三百米,赖传武一枪命中的少尉的胸膛,而从阵地到对岸大树,至少有四百米,周宪章击中了敌人的脑门。
孰优孰劣,自然见分晓。
周宪章说道:“赖传武,你狗日的再敢违抗军令,老子马上毙了你!”
赖传武冷笑一声,端起他的枪伏在岩石上。
周宪章心头暗骂:“狗日的还是不服!”这个赖传武,倒也有不服的资本,这家伙的枪法还真不错。
日军稍作整顿,迅速在河岸边展开散兵线,进行掩护,二十多个日军嚎叫着冲上了渡桥。
周宪章大喝一声:“来得好!”举枪射击,冲在最前面的日军曹长应声倒地,二十四个兵紧跟着开枪射击,桥面上子弹横飞,不一会儿,就有七八个日本兵倒在桥面上。
河对岸的日军开火了。
一个清军士兵打得性起,一跃而起,只听一声闷响,颓然倒地,鲜血染红了胸口。
日军的训练水平是一流的,暴露在掩体外的清军,必将遭到致命一击。
“隐蔽,都他妈的给老子隐蔽!”周宪章边开火边叫。
子弹嗖嗖地在头顶上乱飞,被打断的枝叶如下雨一般淋了周宪章一头。
阵亡兵丁的血吓了众人一大跳,阵地上,除了周宪章、那哈五、姚喜还在开枪,其他人都发起了呆。
有敌军的火力、有阵亡,这才是真正的战斗!
正练军从来没有经历这样的战斗,他们甚至没见过血!
两个兵丁扔下枪,拔腿就跑,刚跑出几步,就被日军的子弹射倒。其他人吓得爬在地上打摆子,胡倭瓜把枪仍在一边,两只手紧紧抱着脑袋。
周宪章一枪撂倒了一个小日本,大喝一声:“赖传武,你他妈的不是有种吗!”
赖传武这才反应过来,举枪射击,这小子的枪法还真不错,三枪就干掉了一个小日本。
胡倭瓜这才哆哆嗦嗦端起了枪,没头没脑放了一枪,其他清兵也反应过来,纷纷重新端起枪射击。
清兵的射击,其实,只有周宪章和赖传武有准头,其他人都是乱打乱撞,那哈五好歹还蒙上了一个,其他人的子弹都打在了桥墩上。
不过,有周宪章和赖传武两个神枪手已经够了,二十多个日军被打倒了十几个,其他的见势不对,退回河对岸。
其实,日军展开大队人马强攻渡桥,周宪章和赖传武两杆枪根本顶不住。
那些乱打乱打乱放的兵丁也不是毫无作用,他们给周宪章壮了声势,猛烈的枪声让日本人以为喝对岸的高地上藏着一支据有强大火力的部队,火力控制了渡桥桥面。
日军随即改变策略,放弃强攻渡桥,从渡桥两侧涉水渡河。
这一次,日军出动了一个中队,一百八十多人,黑压压一片涌向河滩。同时,派出少数兵力,进攻渡桥。
赖传武端起枪,枪口指向河滩上的敌军。
周宪章喝道:“谁敢向河滩上的敌军开枪,老子立马毙了他!给老子集中火力,打桥上的日本人!”
赖传武骂骂咧咧:“妈的!这条小河只有半人深,日本人走都能走过来!”
周宪章把枪口对准了赖传武:“信不信我现在就毙了你!”
赖传武极不情愿地掉转枪口,对准了桥面。
桥面上,十几个日军边打边冲,清兵集中火力向桥面射击,不一会,就干掉七八个。
而日军泅渡部队已经过了河中央。雨后的河水上涨了,但也只有齐胸深。
桥面上的日军丢下几具尸体,撤回了南岸。
而泅渡日军行动迅速,很快就冲上了河滩。
然而,冲上河滩的日军冲锋速度明显减慢了,过了一会儿,竟然拥挤在河滩上,原地不动,一些士兵摇摇摆摆下陷。
一百八十多个小日本陷在了淤泥之中!
周宪章早已勘查过,安城渡南岸,是水草丛生的沼泽地,沼泽上草叶茂密,不易觉察,而雨后河水上涨,淹没了沼泽,除非是本地人,外人根本看不出这河滩上的陷阱。
所以,周宪章命令小分队集中火力封锁渡桥,迫使日军泅渡过河,一旦日军踏上河岸,必定陷在沼泽地中不能自拔。
胡倭瓜兴奋地大叫:“狗日的小日本陷进了……”
话音未落,一发流弹射进了他的胸膛,胡倭瓜栽倒在地,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笑容。
陷在沼泽地里的日军并未慌乱,他们的身体在下沉,但是,他们手里的村田式步枪却没有停止射击,而且,射击极为精准。
又有三个兴奋过头的清兵中弹。余下的清兵吓得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赖传武眼睛通红:“我.操.你小日本祖宗八代!”举起枪,瞄准河滩上的日军,却没有扣动扳机。
没有周宪章的命令,赖传武不敢开枪,他已经领教了这位年青千总的利害。
河滩上的日军依旧保持战斗队形,淤泥淹没了一些士兵的胸膛,可是,他们依旧举起村田式步枪瞄准射击,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冷酷。
周宪章望着河滩上的日军,喃喃说道:“好兵!”
小河的上游传来一声轰鸣,紧接着,一阵沉闷的咆哮,汹涌的的河水翻滚着骇人的巨浪,裹挟着山石和断木,呼啸而下。
赵小满在上游动手了。
赵小满带着三个兵丁,在小河上游筑起一道河坝,拦截河水,日军泅渡过河陷入沼泽之中,赵小满炸毁了河坝,形成洪水。
原本平静的小河,变成了一条狂怒的黄龙。
一百八十多个日军同时举枪,仰天高呼:“为天皇效忠!”
汹涌的洪水吞没了河滩上的日军。
同时,冲毁了渡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