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带有着发引信的后堂炮弹,弹体采用铜制引导部,有底火和药筒,这种炮弹的威力比起清军的包铅无药筒炮弹要大得多!
难怪日军大炮的轰炸可以在京城里燃起大火!
日本的制造工业水平已经超过了大清国!
这种炮弹是现代炮弹的鼻祖,尽管,二十一世纪的炮弹与十九世纪日军的炮弹有着天壤之别,但药筒和底火这一基本结构是一致的
大清国军队的炮兵,装备的都是老式炮弹,要是换了别人,还真搞不懂这种带有药筒底火的炮弹。
周宪章心头暗叫惭愧,那三个月的新兵营,虽然被教官骂了个狗血喷头,倒也不是一无所获。
至少,他看得明白眼前的炮弹。
周宪章搬出一枚炮弹,爬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拆掉引信和药筒,倒出了里面的黑色炸药,把火药洒在装炮弹的箱子上。一枚炮弹的炸药太少,周宪章一口气拆了五枚炮弹,把炮弹里的炸药一股脑全部洒完,这才吐了一口气,匍匐爬出了小树林,来到金姝身边。
金姝眼睛死死盯着俘虏群,紧紧握着手枪,手臂微微发抖。
山路上的俘虏群越来越近了,距离不到三百米,骑兵的马蹄声很是清晰。
周宪章握了握金姝的手,金姝的手心里满是汗水,却是冰凉。
“别紧张。”周宪章小声说道。
“我不喜欢枪。”金姝抱怨道。
周宪章想起了敏绣,放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过,整天使枪弄棒的,不成体统,看看人家金姝多温柔。
要是敏绣手里有了把枪,这个火爆格格非把天捅破了不可。
“你在想什么呢?”金姝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周宪章回过神了:“咱们得换个地方。”
“嗯!”金姝答应一声,跟着周宪章,迎着俘虏群的方向,向山下摸去。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一处土包上,这里草木茂密,便于藏身,而且视野开阔,下面就是俘虏群的必经之路,距离山顶大约有二百五十米。
夜风习习,山顶上小树林边的那盏马灯在风中摇摆个不停。
可以听见押送俘虏的日军士兵喊出的口令。
周宪章举起委员会步枪,瞄准山顶上那盏随风飘摇的马灯。
金姝也举起了手枪,举了不一会,手腕就软了,只得搭在地上,嘴里抱怨:“周大哥,还我匕首……”
“砰”一声枪响,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走在俘虏群前面的骑兵一带缰绳,战马一声嘶鸣。
嘶鸣声被震天动地的爆炸声淹没了。
1888委员会步枪射出的子弹,击中了马灯的玻璃罩,马灯里燃烧的煤油点燃了洒在炮弹上的炸药。
弹药库爆炸了!
只一瞬间,那一片小树林就被炸成了平地,爆炸形成的冲击波顺着山坡俯冲下来,周宪章用身子护住金姝,炙热的气浪从他的后背掠过。
山顶上的野炮阵地,顿时陷入一片火海。
押送俘虏的骑兵被冲击波冲倒,顿时人仰马翻。
然而,稍稍混乱之后,这些跌倒的骑兵迅速翻身上马,打马直奔山顶。
爆炸声此起彼伏,被惊醒的日军从各个方向冲上山顶,奋不顾身抢救火海中的野炮。
而押送俘虏的步兵却是忠于值守,挺枪守护在山坡上,展开防守队形。
“精兵!”周宪章发出由衷的赞叹,举起手里的步枪,扣动扳机。
子弹击中了冯国璋身边一个日军士兵的眉心,步枪落在了冯国璋的脚边。
冯国璋一猫腰,伸手要捡枪,一个日军举枪对准了冯国璋的脑袋,周宪章一扣扳机,那个日军士兵应声倒地。
山坡上剩下的日军步兵顿时大乱,纷纷卧倒寻找掩体。
两个抬担架的朝鲜俘虏扔掉担架就跑,刚跑出两步,就被日军射杀。其他俘虏们爬在地上不敢动弹。
山顶的爆炸还在持续,周宪章的枪声淹没在如雷的爆炸声中,日军慌乱之中,搞不明白子弹是从哪里射出来的,只得胡乱放枪。
目视距离一百五十米,夜间射击,就是天津武备学堂的学员,也没有受过这样的训练,更不要说是大清国的普通士兵了。周宪章的枪法不是从学堂里学的,也不是在二十一世纪的新兵营里学的,他是在湘西大山里,跟着爷爷学的!
爷爷的枪法没有章法,没有章法就是章法!
夜间捕猎奔跑的野兽,和夜间伏击日本兵,是一个道理!
周宪章一枪一个弹无虚发,不一会,就有八个小日本死在他的枪下。
周宪章杀得性起,一声怪叫:“爷爷!我可以进祖坟了!”
却见跟在俘虏队后面的少佐,不知什么时候跳下了马背,靠在一座岩石旁,手里握着一把手枪,对准躺在担架上的大院君。
显然,少佐为了以防万一,要杀掉大院君。日军大本营有令,无论如何不能放跑大院君李罡应,最好是活的,活的不行就要死的。
因为,李罡应要是跑到了平壤,可以组建一个与京城相抗衡的朝鲜政府,日本人扶持的傀儡将在朝鲜失去号召力。
周宪章一声冷笑,瞄准少佐的额头,一扣扳机。
步枪哑火了!
1888式委员会步枪的载弹量是8发,8发子弹出镗,弹匣空了。
要命的是,委员会步枪是弹夹装填的,弹夹留在弹仓内,子弹打光后,必须取下弹匣,重新装满8发子弹,再上到弹仓内,不能往弹仓内直接填充子弹。
周宪章大骂一声,手忙脚乱取下弹匣,金姝慌忙把手枪递给他,周宪章苦笑着摇摇头——手枪的精度不够,要想在这么远的距离一枪命中目标,周宪章没有这个本事。
日军少佐开枪了,却见朴永烈纵身扑倒在担架上,子弹射进了他的后背。
少佐大骂一声,举枪正要再次射击,身体却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冯国璋抢到了一把村田式步枪,靠在一颗大树后面,向少佐开枪了。
冯国璋也是一位神枪手,只要手里有了枪,立即变得精神抖擞,一连数枪,三个日本兵倒在了他的枪口下。
李国革和辛得林也抢到了枪,各自占据有利地势,向日军开火。
那哈五却是和一个日本兵扭打在了一起,那日本兵训练有素,使出单兵格斗,把那哈五压在身下,举起一把刺刀就要向下刺。
周宪章的终于打枪响了,日本兵的后脑勺中枪,鲜血喷了那哈五一头——他终于装好了弹匣。
只有姚喜捂着脑袋爬在地上,裤裆里湿漉漉的——他又尿裤子了。
不到五分钟,周宪章又打完了一个弹匣,8发子弹打死了7个鬼子,最后1发子弹已经没有鬼子可打了,周宪章恶狠狠地把这发子弹打到了湿漉漉的裤裆下面,子弹贴着姚喜的卵蛋钻进了泥土,吓得他“妈呀”一声惨叫。
冯国璋也不是吃素的,他打死了6个鬼子,李国革和辛得林各消灭了两个,就连身受重伤的朴永烈,也用石头砸死了一个日本兵。
周宪章再次装满弹匣,对金姝叫一声:“跟着我!”纵声跃下山包,向冯国璋冲去。
两人冲到冯国璋身边,冯国璋大叫一声:“狗日的,老子就知道是你!谁他妈的有这枪法!”
周宪章一把把爬在地上发抖的姚喜拽了起来,喝道:“你个忪包,走到哪里就把人丢到哪里!”
“总总总,总爷……”姚喜哭丧着脸,捂着湿漉漉的裤裆。
那哈五腆着脸皮说道:“总爷,小人没尿裤子,还砸死了一个小日本。”
“有进步!”周宪章喝道:“姚喜,你狗日的给老子把大院君背起来!要是丢了大院君,老子老账新张一起算!”
“喳!”姚喜来了精神,跑到担架旁,把大院君背了起来。
大院君胸口一片血迹,看来伤得不轻。
那哈五主动背起了受伤的朴永烈。
周宪章大喝一声:“都他妈的跟我走!”说着,一把抓住金姝,扔到后背上,撒腿向东南方向狂奔。
众人紧跟而去。
山顶上的爆炸声逐渐减弱,日军骑兵很快就会发现他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一旦骑兵杀回来,大家就成了瓮中之鳖。甚至,用不着骑兵,元津山上的日军就能把他们踩成齑粉。
周宪章已经观察过了,元津山北面正对京城,那是死路一条,西面是汉江,不能去,南面通向山顶的日军炮兵阵地,而阵地后面,是日军指挥部。
只有东南方向是茫茫一片大山。只要能顺利钻进大山,日本人就拿他们没办法。
众人刚刚爬上山坡,身后枪身大作,子弹在头顶上嗖嗖乱飞,日军终于发现了他们,追赶了过来。还好,因为山势陡削,日军没有出动骑兵。
周宪章跑到块岩石边,放下金姝,匍匐在岩石上,喝道:“都给老子玩命跑!老子掩护!”
冯国璋跑了过来:“周宪章,你他妈的先跑!”
周宪章骂道:“狗日的,到底你是大哥还是我是大哥!”
“当然是你!”
“你他妈的敢不听大哥的!给老子滚!”
冯国璋吐了吐舌头:“大哥利害!”一招手,带着众人向山上攀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