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均的妻女?”周宪章大感疑惑,据说,金玉均与东学教素无往来,他的妻女怎么和东学教搞到一起了?
忽见高台左边的洞口处,走出两个女人。
两个女人穿着白衣白裙,前面一位三十多岁,身形优雅,头上盘着发髻,容貌清雅端庄,是一位美色少妇。
后面一位身材窈窕,眉目清秀,长发披肩,头上插着一支白色的金达莱,楚楚动人,却是一位绝色少女。
“金姝!”周宪章大吃一惊。
走上高台的,正是金姝母女。
那哈五和姚喜瞪大了眼睛,长着嘴,成了木偶人。
行军途中,她们一直穿着男人的衣裳,脸上涂满的碳灰,即使是这样,那哈五和姚喜也看得出来,金姝母女是两个漂亮女人。
如今,她们换上了合身的衣裙,洗掉了碳灰,显出真容,那美貌只能用惊世骇俗来形容。
周宪章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早就料到金姝漂亮,可他实在没料到,金姝漂亮得令人窒息!
“妈的,十个格格也比不上一个金姝!”周宪章暗暗赞叹。
到了现在,周宪章终于搞明白,为什么金姝母女一直不肯吐露身份。
金姝和画像上的金玉均颇有几分神似,她是金玉均的女儿,她的母亲自然就是金玉均的遗孀。
金玉均是朝鲜的钦犯,他的妻女必然遭到朝鲜朝廷的通缉,而大清国既然能把金玉均的尸体引渡给朝鲜,也会把他的妻女抓起来,交给朝鲜官府。金姝母女遇到清兵,自然不肯吐露身份。
他搞不明白的是,大名鼎鼎的开化党人金玉均的妻女,怎么会跑到大清国的辽东?
过了半晌,那哈五才回过劲来,大喜过望:“总爷,咱们有救了,金玉均是金姝的爸爸,咱们救过她们!她们肯定会知恩图报!”
姚喜却是一脸的沮丧:“那哈五,我怎么觉得,金姝的妈妈脸色不对呀。”
那哈五抬头一看,吓得一缩脖子,金姝的母亲盯着台下的清兵,眼睛里射出两道骇人的寒光!
金姝母女来到台前,先是向着金玉均的灵牌盈盈下拜,然后,向崔时亨施礼。
崔时亨急忙站起还礼,韩令准、朴正雄、郑世南、卢文俊跟着崔时亨行鞠躬礼。
礼毕,金姝的妈妈转身扫了一眼台下的清兵,冷冷吐出一个字。
“她说什么?”那哈五急急问道。
“杀!”钱有贵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道。
那哈五跳将起来,胳膊被绑着,动弹不得,两脚蹦得老高,冲着台上大骂:“狗日的贱人,老子救了你们,你们他妈的恩将仇报,老子不服……”
身后两个大汉把那哈五摁倒在地,挥起鬼头大刀,就要砍。
却见金姝冲到台前,对着台下尖叫一声。
鬼头刀停在了半空中。
钱有贵大喜:“金姝说不能杀。”
就算没有钱有贵翻译,大家看得明白,金姝救了那哈五一命。
那哈五浑身冷汗淋漓,老实了许多,冲着台上的金姝叫道:“丫头,大叔我给你采金达莱,你要多少,我都给你采来!”
金姝的母亲一声冷笑,又说了一个字,这个字,不用翻译,大家都听懂了,因为,她已经说过两遍了。
一百零八柄大刀同时举上了半空!
周宪章闭上了眼睛,等着挨宰。
大清国把金玉均交给了朝鲜,把杀人凶手也交给了朝鲜,金姝的母亲认定,金玉均是被大清国出卖的,她对大清国的人恨之入骨!
周宪章不恨她,要恨,只能恨大清国朝廷,恨李鸿章,他们鼠目寸光,包庇纵容那个腐败透顶的朝鲜朝廷,那个朝廷早已被朝鲜民众所唾弃!
东学教和开化党政见不同,但是,他们都憎恶这个朝廷,大清国站在李氏王朝的立场上,就是站在朝鲜民众的对立面!大清国在朝鲜完全失去了民心。
台上的金姝又是一声尖叫,这一次,金姝说了很多,半空中的一百零八柄鬼头刀,没有落下来。
“金姝在替咱们求情,她说我们救了她们,我们是好人,不是薛仁贵,就算是薛仁贵,也是善良的薛仁贵。”钱有贵说道。
金姝的母亲满脸通红,和金姝吵成一团。
“金姝妈妈说大清国全是薛仁贵,表面上做好人,暗地里使坏,她说我们救她,是因为不知道她们的身份,要是知道她们是金玉均的妻女,肯定要把她们抓起来送给官府。”钱有贵急急翻译。
那哈五叫起屈来:“天地良心,我那哈五绝无此意,老子要知道她们是金玉均的老婆女儿,老子一定把她们当菩萨供起来!”
“金姝说,咱们总爷救过她们两次,有一次还杀了大清国的把总,那哈五和姚喜还给她们牵过马……”钱有贵继续翻译。
“好孩子!”那哈五热泪盈眶。
金玉均的妻女居然也分成了两派。
台上台下吵成了一片,台上,金玉均母女俩吵,韩令准、朴正雄、郑世南、卢文俊四个人吵,台下,左边的教徒和右边的教徒吵,整个大厅里乱成一团,一百零八个刀斧手手臂发酸,纷纷放下了鬼头刀。
周宪章暗暗叹息,一路上,金姝对妈妈言听计从,从不敢违逆,可现在,为了保住他的命,和妈妈杠上了。这丫头有情有义,貌似柔弱,骨子里却硬得出奇。
吵了半个小时,双方互不相让,看那样子,也没吵出个结果来。
最后,崔时亨站了起来,向大家摆摆手。
众人安静了下来。
崔时亨说了几句话,这一次,全场教徒,不管是左边还是右边的,同声欢呼。金姝母女也停止了争吵,表示同意。
姚喜急急问道:“钱有贵,他说了什么,怎么两边的人都欢呼起来了。”
钱有贵眼泪喷涌而出,泣不成声,竟然说不出话来。
台上的军师卢文俊冲着清兵们大声说道:“台下的清兵听着,我教主英明仁慈,赏罚分明,做出如下圣断:周宪章、那哈五、姚喜三人,营救金玉均妻女有功,赏白银五百两,立即释放。其他清兵,一概砍头!用他们的人头祭奠金玉均!”那卢文俊的中国话说的十分地道。
一百零五柄大刀举上了半空。
那哈五和姚喜喜极而泣,冲着台上磕头如捣蒜:“教主英明,教主万寿无疆……”
周宪章身子一撑,站了起来,冲着崔时亨喝道:“崔教主,你要杀我的弟兄,就连我一起杀了!”
卢文俊喝道:“周宪章,教主网开一面,是你的福气,还不快谢恩。”
周宪章冷笑:“我的弟兄并没有害你们的金玉均,他们甚至连金玉均的名子都没听说过,你们凭什么要杀他们。什么英明仁慈,什么赏罚分明,我看你们的教主就是一个糊涂虫!”
那哈五吓得面如土色:“总爷小声,崔教主要是改变了主意,咱们就完了!”
卢文俊面色尴尬:“周宪章,你这是何必呢,算了,你这些不敬之词,我就不翻译给教主听了,你赶紧谢恩,拿了赏金赶紧走。”
“你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翻译给你们教主!”周宪章喝道:“还有,我劝你们最好把我和我的弟兄们一起杀了,否则,我周宪章只要活着,就和你们东学教没完!告诉你们教主,我周宪章是天津武备学堂的高材生,别的老子搞不懂,要说行军打仗,这天底下没几个人比得过我,一旦老子出去了,必然杀尽东学教!给我的弟兄们报仇!”
卢文俊无奈,只得把周宪章的话原封不动地翻译给了崔时亨。
崔时亨冷笑一声:“周宪章想死,成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