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二杆喝道:“一枝梅,一个军长和一个旅长给你抬轿子,你是王母娘娘啊!”
周宪章把短刀插回了刀鞘中,来到小轿旁,躬身说道:“大酋长,在下正是周宪章。”
“他们没有杀你?”
“他们杀错了人。”周宪章说道:“阿巴尼的一个下人,替我死了。”
郭二杆说道:“我说一枝梅,我们军长亲自给你抬轿子,你这个大酋长倒是风光了,可这事要是传到大清国官员耳朵里,咱们军长就抬不起头来了,他这个湖广提督就没法当了。”
梅里溪说道:“大清国的湖广提督不当也罢,周军长,你就当我们台湾的总督吧!男人给女人抬轿子,在我们台湾不丢人!”
“这倒是个好办法。”郭二杆赞道:“大哥,咱们在台湾自立为王,不球理睬大清国朝廷!”
周宪章说道:“没有台湾民众的支持,我章军要在台湾立足,千难万难啊!”
“是吗?”梅里溪说道:“你们不是有枪有炮吗?”
“日本人也有枪有炮,你们服他们吗?”周宪章说道。
梅里溪缓缓说道:“邹族人是不是服你们,我说了不算,请周军长移步,参加粟祭大典,到时候,请大家公断。”
“也好,郭二杆,起轿!”周宪章说道。
“大哥,咱们身份都亮明了,还抬啊,大哥,你可是朝廷的二品大员啊!”
“给阿里山女神抬轿子,是咱们的福分!”周宪章笑道。
两个人依旧扮作轿夫,抬着梅里溪,往谷场而去。
梅里溪坐在轿子里,胸口一阵酥麻!
……
伏生迈步走向熊熊燃烧的火堆。
三十多个被捆绑着的卡那富孩童,跪在火堆旁,向着谷场上的人群哭喊着。他们穿着节日的盛装,就在几分钟之前,他们还以为这是一年中最为快乐的日子,在这个日子里,他们可以穿上新衣,吃上平日里难得吃上一口的香甜的糍粑。而现在,他们面临的,却是死亡!
死亡已经降临了!两位护子心切的母亲,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而更多的母亲,则是望着她们的孩子,肝肠寸断!要不是亲人们拉扯,她们也会像那两位母亲一样,迎向团丁手里黑洞洞的枪口。
粟祭是邹族人最为神圣的仪式,这个仪式不允许有任何血光,每到这个日子,邹族人不杀生,不吃荤,向神灵表达谢意和最真挚的虔诚。可是,今天晚上的粟祭大典上,阿南和他的护商团,竟然向自己的同胞痛下杀手。鲜血染红了谷场的土地,而这片土地,本应是向神灵献祭的最为纯洁的土地!
数百年来,善良的邹族人从来不敢这样冒犯神灵,也不敢这样屠杀自己的族人!
这一切,只因为白鹿寨出了一个阿南,他引来了日本人!
日本人的到来,改变了白鹿寨的一切,他们带来的枪炮,射向了卡那富人的胸膛,亵渎了邹族的神灵!
大火熊熊燃烧,映红了半个天空!
伏生面带微笑,步履坚定地迎向了大火!
高台上,丹采面向伏生的背影,双膝下跪,高声呼喊:“大酋长!”
阿南厉声喝道:“他不是大酋长!我才是你们的大酋长!”
随着丹采的一声呼喊,谷场上的族人们全部跪在地上,面向走向大火的伏生,磕头膜拜:“大酋长!”
数千人的呼喊淹没了阿南的叫嚣!
邹族人从心底里接纳了伏生成为他们的大酋长,尽管,他正在走向死亡!
这位在邹族人心目中懦弱可怜的二少爷,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征服了所有族人的心!
苦难是可以让一个人变成神!
就连那些手持村田式步枪的团丁们,双手也开始发抖!
高台上,阿南声嘶力竭:“烧死他!烧死他!他不是大酋长,他是魔鬼!”
四个团丁冲向伏生,正要把伏生抬了起来往火堆里扔。
忽见谷场旁的丛林中,跳出几十个身着灰色军服的士兵,这些士兵步伐矫捷,行动迅猛,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火堆边,火堆边顿时响起一片惨叫声。
那些手持村田式步枪的团丁们,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缴了枪,几个动作快一点的团丁,还想反抗,却被来人折断了手臂。
两个灰衣士兵从团丁手里抢过了伏生,四个团丁抱着膀子,滚在地上哭爹喊娘——他们的手臂被灰衣士兵活生生扭断了!
与此同时,护持在高台周围的团丁,也被缴了械,一百多个团丁,被灰衣士兵们捆绑了起来,扔在了火堆旁,而原先被捆绑在火堆旁的孩童们,则是回到了他们父母的怀抱里。
前后不到五分钟,一百多人的护商团全军覆没。
阿南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冲着台下大叫:“章军,他们是章军!伏生,你竟敢勾结汉人,破坏我邹族的粟祭大典,你这是数典忘祖!”
孟侬带领八十名章军特战队员,趁着夜色,从小路攀上了葫芦口,赶到了白鹿寨,他们来得正是时候,再晚一步,伏生就要被投入火堆。
孟侬知道邹族人的禁忌,粟祭大典的现场,是不能见血的,所以,他要求特战队员只能以近身格斗解除护商团的武装,不能动刀,更不能开枪。不过,那些护商团的团丁们,与这些身经百战的章军特战队相比,简直就是一堆豆腐渣。特战队轻松地解除了护商团的武装,从枪口下解救了伏生和孩子们。
孟侬冲上了高台,一个箭步冲到了阿南面前,一把揪住了阿南的衣襟,冷冷说道:“阿南,你勾结日本人,杀了大祭司,到底是谁数典忘祖!”
“孟侬!”阿南绝望地发出一声尖叫。
孟侬手里握着一把尖刀,双眼血红:“阿南,邹族人的规矩是,杀人偿命!”
“你不能杀我!这是粟祭大典,杀人是要冒犯神灵!神灵不会饶恕你!”阿南颤抖着叫道,
丹采冷笑:“阿南,你还知道邹族的规矩!那两位母亲是谁杀的!是你先冒犯了神灵!”
阿南大叫:“我是白鹿寨的大少爷,是卡那富人的大少爷!孟侬,你是达邦人,你要杀我,也要得到大酋长的符命,没有大酋长的符命,你就是犯我部族!丹采,你是卡那富人的勇士,难道眼睁睁看着达邦人在白鹿寨,杀掉卡那富人的大少爷!”
阿南这是垂死挣扎。到了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了,他上了梅里溪的当,既然伏生没死,那梅里溪就一定是替他死了!梅里溪是大酋长,现在梅里溪死了,按照邹族人的规矩,没有大酋长的符命,就没有人能处死他!
伏生在特战队员的护持下,走上了高台:“孟侬,我以大酋长的名义,命你杀掉阿南,为阿巴尼大祭司报仇!孟侬,神灵不会责罚你,相反,神灵正是要借你的手,除掉这个数典忘祖的败类!”
“你不是大酋长,梅里溪才是!”阿南还在狂叫。
一顶蓝布小轿进了谷场,来到了高台下,轿帘开启,梅里溪从小轿中走了出来,款款登上高台。
梅里溪也没死!阿南身子一软,瘫倒在了高台上。
梅里溪面向谷场中黑压压的人群,缓缓说道:“从现在开始,伏生是邹族人的大酋长。”梅里溪说着,向伏生盈盈下拜:“族人梅里溪,拜见大酋长!”
全场数千族人,同时向伏生下跪:“拜见大酋长!”
梅里溪行礼毕,起身说道:“阿南的事,请大酋长定夺!”
全场数千族人同声高呼:“大酋长!杀了阿南!”
伏生点点头,说道:“孟侬接任阿巴尼,为达邦酋长,邹族大祭司!请孟侬大祭司处死阿南,告慰阿巴尼在天之灵!”
孟侬一把提起瘫软如泥的阿南,下了高台,来到篝火边,手起刀落,阿南人头落地,一腔黑乎乎的血,喷上了篝火,随即化为一缕青烟。
丹采面向伏生下拜:“大酋长,这个日本人该怎么办?”
河野龙桥早已被章军特战队拿下,捆绑在高台上,见丹采说起他,急忙叫道:“你们要是杀了我,大日本帝国军队必然荡平白鹿寨!鸡犬不留!实话告诉你们,日本军队明天早上,就能赶到白鹿寨,一个小小的葫芦口挡不住大日本帝国的精锐士兵!”
伏生略一沉吟,向梅里溪俯首说道:“大酋长……“
“你才是大酋长!大酋长就应该有大酋长的派头!”梅里溪笑道:“从现在起,你可以称呼我梅姑娘。”
“是!梅姑娘,你看该如何处置这个日本人呢?”伏生问道。
梅里溪笑了笑,说道:“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轿夫,这位是章军军长周宪章先生,这位是章军旅长郭二杆先生。”
伏生早就注意到了梅里溪身旁的两位轿夫。粟祭高台是神圣之地,能登上高台的,必然是身份尊贵之人,这两个轿夫跟着梅里溪上了高台,伏生心里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