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个总统!唐景崧跑了,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了我。”刘永福斥道:“老子的黑旗军早就七零八落,凑起来,连你一个旅长的零头都没有,算了,你们去告诉周宪章周提督,这总统一职,就让他来当,我呢,你们看着办,在你们章军里当个连长也行。”
“那怎么成!”盛大年说道:“如果我们军长当总统,你就是副总统。要不是刘大帅坚守台南,我们章军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刘大帅居功至伟,是咱们章军的恩人。”
“我怎么成了恩人了?是你们救了我一条老命。”刘永福叫道。
“彼此彼此。”李国革笑道。
密密麻麻的战船由远而近,驶入了安平港。小小的安平港里,顿时车马喧天,狼旗如林。
章军主力开始登陆了。
……
1895年9月20日,嘉义。
嘉义位于台湾西南部平原地区,东边一部份属丘陵地带外,其余均为平原,地势由东向西缓降,地形平坦广阔。
嘉义城基本上无险可守,唯一可以凭依的,只是两条河流,城南的八掌溪、城北的朴子溪,这两条河流发源于中央山脉,围裹着嘉义城。再就是城东的诸罗山,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台地。
从战略角度上看,嘉义不是兵家必争之地。但是,此时的日军已经占据了整个台湾中北部,嘉义成了台南的最后一道门户。
本来,彰化才是台湾攻守的战略要地,章军要想收复台湾中北部,必须首先夺取彰化,以彰化为桥头堡,站稳脚跟,才能够逐步向北部发展。
但是,日军已经占领了彰化城,混成旅团的失败,刺激了日军近卫师团,不到一天,近卫师团主力就到达了彰化,师团长北白川宫能久亲王将他的师团部设在了彰化,彰化日军总兵力达到了两万人,而且全是精锐,而章军独立旅总兵力只有四千,无法撼动彰化。与此同时,日军第二师团也已经向彰化靠拢。
所以,独立旅在彰化击败日军混成旅团后,周宪章果断命令部队迅速转进到嘉义,凭城据守台南这个最后的门户。
日军在彰化被打蒙了,好几天没搞清楚对手到底是谁。他们刚开始还以为是法军,不敢贸然进攻,就这样,近卫师团迁延了三天,到了九月四日,进攻台南的日军在安平全军覆没,日军才搞明白,原来是章军参战了!
章军的到来,让日军又喜又忧。
喜的是,对手不是法国人,这让日本内阁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忧的是,日军领教过章军的战斗力,知道这块骨头不好啃!在朝鲜和辽东,装备低劣的章军,让日军吃尽了苦头,而现在的章军,装备甚至比日军还要好!
面对章军,日军犹豫了。彰化一战,日军损失两千人,倒也没什么,而安平一战,包括吉野主力战舰在内的台南支队全军覆没,日军南方舰队遭受重创,从大本营到台湾,彻骨胜寒,好几天没有反应过来。
所以,直到9月7日,日军才决定对嘉义发起进攻。
这给了周宪章从容应对的时间。七天时间里,周宪章在嘉义加紧修筑工事。他把城东的诸罗山打造成了一个火力支撑点,让郭二杆率领一个加强营,带着五门野炮上了诸罗山。同时,在城北的朴子溪构筑第一道防线,命颜琼林率一个营驻守;以嘉义城墙为第二道防线,自己率一个团和十门大炮亲自坐镇。那哈五则是率剩余的两个营,作为预备队,驻扎在城南八掌溪。
丘蓬甲和吴彭年则是八方动员嘉义百姓修筑工事。两人在台湾都很有些名望,他们出面号召,数千嘉义百姓踊跃前来,很快就把嘉义建造成了一座大堡垒。从诸罗山、朴子溪到嘉义城,战壕地堡星罗棋布,到处都是章军的火力点,章军坐守在地堡中,以逸待劳,这座平原上的城市,真的变成了一座要塞。
9月7日,日军先头部队开始向朴子溪发起进攻,一天的战斗打下来,日军就如同撞在了铜墙铁壁上,头破血流。
章军不仅工事坚固,而且,火力异常凶猛。嘉义城和诸罗山上的炮火,覆盖朴子溪日军的必经之路,日军付出巨大代价,好不容易登上了朴子溪南岸,马上遭到马克沁重机枪核加特林机关炮的截击,成片的日军被打倒在河滩上。日军的鲜血,染红了朴子溪。而据守在溪边的颜琼林所部,却是损失极小。
马克沁重机枪、加特林机关炮成了日军的的噩梦。日军炮兵千方百计寻找重机枪火力点。但是,在周宪章的教导下,重机枪班的士兵们都成了兵油子,防御工事四通八达,士兵们打一阵子,就顺着战壕换个地方,日军炮火往往扑空。
只有加特林机关炮太过笨重,很难转移阵地。但是,章军的机关炮炮位上覆盖了坚硬的花岗石,日军的炮火砸在花岗石上,只是打出一个白点。而且,诸罗山的章军的野炮,对日军的大炮进行火力压制,日军很难组织起强大的炮火。
三天下来,日军强攻部队损失惨重,朴子溪河滩上,散布着七、八百日军尸体。
九月的气候炎热,尸体发出的刺鼻的腐臭,驻守在朴子溪边的颜琼林所部,顶住了日军三天的猛攻,却顶不住那刺鼻的腐臭,三天下来,战斗伤亡才三十多人,竟然病倒了两百多人,上吐下泻,苦不堪言,病员马上转移到了设在嘉义城弥陀禅寺里的野战医院。而留在阵地上的官兵,体质也是越来越虚弱。
野战医院是章军的一个新的作战单位,由上海红十字会的志愿者组成,院长就是玛丽麽麽。
周宪章在上海“复活”后,开始准备渡海作战,准备工作千头万绪,但周宪章最为看重的一点,是组建章军自己的战地医疗保障系统。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兵,他非常清楚,一场现代化战争,没有医疗保障是不可想象的。在甲午战争中,章军穷得叮当响,没有战场救护,很多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很多受伤的弟兄,血流而尽而死!这对周宪章的刺激太深了。所以,周宪章在上海盘桓了一个月,以总理衙门大臣的名义,命令上海道台黄遵宪,购买药品,征召医护人员,建立野战医院。
黄遵宪很是卖力。不仅出钱向洋人购买了大批药品器械,而且,八方游说,动员上海的医疗界出人组建医疗队加入章军,上海的医院大多是洋人开设的,里面的医生护士都受过良好的医学教育,医术高明,非常敬业,他们大多数人都有教会和红十字会的*,医德高尚,听说章军要去台湾,马上就有一百多人报名,红十字会听说后,也派出了一个二十多人的医疗队,队长就是玛丽麽麽,周宪章认识玛丽麽麽,知道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心人,而且,红十字会在国际上很有影响力,周宪章就让玛丽麽麽担任院长。
野战医院初具规模后,周宪章雇了一艘海船,把整个医院运送到了马尾军港,随章军主力行动。
在安平港,章军野战医院第一次行动,就让人刮目相看。不过,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野战医院救治的第一批伤员,不是章军官兵,而是日本人。
野战医院的医护人员冒着枪林弹雨,跟随冲锋的士兵们奋勇向前,见着伤员就救。那一仗章军打德太漂亮,伤亡甚微。结果,一天下来一清点,这才发现,救治了十二个章军伤兵,却救了三百八十四个日军伤兵。章军伤兵连日军的零头都没有。
野战医院里的医护人员有三分之一都是洋鬼子,其他中国医护人员,绝大多数都受过西方教育。他们不管什么敌我,只要是战场伤兵,见着就救。这么多伤兵,医护人员人手少,抬不过来,玛丽麽麽请求章军士兵帮忙,可章军官兵们,见是日本伤兵,全都袖手旁观,任凭玛丽麽麽说破了嘴皮子,也不理。气的玛丽麽麽向罗鸣芳提出强烈抗议,说是要到国际红十字会那里去告状!
罗鸣芳觉得好笑,国际红十字会是个什么东西,还敢来管章军的事?看着这个洋老太婆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罗鸣芳无奈,只得让李国革的海军陆战队,派了一个连,配属野战医院,一则负责医院的安全,二则,负责抬那些日本伤兵。
安平一战后,章军各部汇报战果,玛丽麽麽也把野战医院的“战果”报了上去:救治伤员三百九十六人。罗鸣芳一看,脑袋就大了,别的部队报的都是打死多少日本兵,可玛丽麽麽居然救了三百多日本人,还他娘的“战果”!
罗鸣芳把玛丽麽麽上报的战果扣留不发,不予表彰。玛丽麽麽再次大怒,派人跑到嘉义,要周宪章来评理。周宪章随即命令罗鸣芳,给野战医院记头功!功劳在所有部队之上!道理很简单:救人比杀人更难!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野战医院救了将近四百人,造了多少级浮屠,你罗鸣芳自己去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