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其实在她师门之中身份并不低,她之所以忍气吐声呆在了凤仪乐坊,一方面是因为离不开刘番,另一方面也是受命在身,否则,以她的武功和资历,就算不被重用,可也不必看人脸色过活。
此时天色已经放亮,由于这里位置较高,所以远近皆可俯瞰。
等到俩人登高一望之下,已然捕捉到一人一马,正朝着凤栖原腹地奔去。
月娘估摸着一下距离,目测出韩擒虎就在这段时间内,已经奔出不到二、三里地。
她垂下头来,正合计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忽听旁边的汤俊臣发出一声惊呼,随后喊道:“那家伙怎么没有了?”
月娘赶紧顺着汤俊臣指引的地方望去,结果发现,刚才还隐约可见的韩擒虎,竟然在这一瞬间,人没了影踪,而那匹马却在他们的视野中,带着空鞍正在不住的来回徘徊着,这一下可让她大惑不解。
她赶紧催促汤俊臣道:“走,咱们过去看看,那小子绝不会凭空消失了的。”
俩人记清了位置,迅速从高坡上下了来,一路狂奔,没过多久,便来到了韩擒虎消失的地方。
俩人先是看了一眼正在低头吃草的空鞍坐骑,然后仔细一查探,禁不住彼此愕然相对。
原来他俩发现在一处土丘旁边,竟然生生多出一个洞穴,里面黝黑,难以看待底部。而在洞穴的边上,则是散乱的马蹄印。
汤俊臣原籍东女国,未来中土之前,对于游牧很有经验,他俯下身子,用手比量了一番,随后站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叹道:“看来这小子很不走运,骑马来到这里,竟然没有看到这个洞穴,结果马失前蹄,使得他多半是掉到了洞穴之中。”
月娘其实也已猜到这一点,如今又听汤俊臣这么一说,禁不住觉得好笑,叹道:“这也是恶有恶报,谁让这小子又尖又滑,结果遭了天谴,让他平白的掉到了地府里面。”
汤俊臣一听到地府两个字,不禁面色微变,正色道:“我看这个洞穴很不简单,多半是一些盗墓贼留下的,咱们用不用下去看一看,弄清楚那小子倒地死没死掉?”
话一出口,他便有点后悔,眼光落到了月娘的身上,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并且连连摇手道:“我是瞎说的,这个洞深不见底,我看不用探了,那小子多半是活不成了。”
月娘笑意吟吟,柔声说道:“你往后退什么?我又没说只让你一个人下去,咱俩虽没名分,但早已是老夫老妻,有我陪着你,难道还怕出什么意外。”
汤俊臣脑袋摇的跟个拨楞鼓似的,连连说道:“咱们是不是有点过于冒失了,你没见到那小子掉下去之后,一点动静都没吗?我敢说这个洞肯定深的不得了,我看咱们还是别冒那个险了,况且,就算那小子没被摔死,量他多半也爬不上来,所以咱们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干脆早早的回去,然后告诉小宾就,也不知是谁通的风报的信,我带着人走到了一半,便遭到了凤栖原上人马的伏击,结果损失惨重,若不是你及时出现施以援手•••••,哦,对了,不能从我嘴里把你给泄露出去,那我就说,由于老三等人殊死保护我,如此才使得我得以逃脱•••••”
他如同舌上生花,巧言编排到这里,忽然看到月娘眼中掠过一丝杀机,不由得识趣的闭上了嘴巴,随后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你要是不把我这条命给折腾进去,你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月娘知道他在自己的暗示之下,已经同意了下去探查,便安慰他道:“其实我也是为你好,你这一次前来凤栖原调查粮草的事情,尽管是作为马经天的候补,但吃人钱财,便得与人消灾。就算你不理会弃邦孙那丫头怎么想,难道你还不在意大冢宰的脸色吗?如今你带着人大张旗鼓的来了,结果粮草的事情倒是没有丝毫进展,手下却全部折损,试问一下,你这该如何向大冢宰交代啊?所以说,就算为了你自己的小命着想,也得找个替罪羊。”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诡异的一笑,朝着洞里指了指,柔声说道:“你觉得除了他之外,那替罪羊难道还有更好的人选吗?”
汤俊臣经她这么一说,禁不住也有些意动,眼珠转了转,心道:不管这婆娘安的是什么心,她的话倒是有点道理。记得当时在大冢宰书房里,我和弃邦孙之间弄得很不愉快,她当着大冢宰的面儿,把我说得跟个孙子似的,让我几乎有个地缝都能钻进去。如果我这一次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回去又要被弃邦孙责骂羞辱,就算在大冢宰面前,日后也再无言语的余地了,事已至此,看来也只有拼一回了。
他主意打定,可一看洞里黑黝黝的,如同恶魔的血盆大口,不由得又打起了退堂鼓,刚要又有所说辞,就听月娘适时说道:“其实我这都是为了你好,现在无论韩擒虎是生是死,咱们只要把他弄了上来,再交给大冢宰,便可免去损失人手的责任,这是其一。其二呢,我可以陪着你把这一次调查粮草的事情进一步弄明白,即使找不到宇文孝伯,可若是找到了其转嫁粮草的证据,我们就算大功告成,如此一来还怕得不到大冢宰的赏识吗?”
接着她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在你们东女国,一直是男尊女卑,难道你真打算回到那里呆一辈子啊?如果你把眼前的事情办明白了,得到了大冢宰的重用,那么在长安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你回到东女国岂不是胜强百倍。唉,咱们俩都好了那么久了,其实我也早就厌倦了乐坊的日子,假若你因此而满身富贵,我也就能有所依靠,凭着咱们俩的聪明才智,今后一定会有神仙般的日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