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擒虎倒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但毕竟刚从阎王爷那里溜达回来,禁不住心情大好,瞧着这帮人从林子里出来,心道:只要你们这时候没杀我,老子就有逃生的希望。
然而,当他回想起把自己扔出去的那个女子,却又很是郁闷,暗自下定决心,如果将来在遇到此女,就算拼了性命,也一定要报了今日受辱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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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快马的颠簸,大约四更时分,韩擒虎被那些人带到了一处黑黢黢的丘陵地带。
韩擒虎本正沉浸在胡思乱想之中,忽然感觉战马已经停下,禁不住如梦初醒,暂时抛开之前的古怪念头,趴在马背上,趁人不注意,抬起脑袋四下看了看。
借着月光他发现,前面不远处竟是一处荒废的城邑,他在心中思忖了一下,知道已是来到了汉宣帝的杜陵的北面。
汉宣帝的陵寝建在杜东原,在新莽之前曾有杜陵邑之称。
杜陵邑是专门为修建、管理和保护杜陵而设立的城邑,再往南不远便是凤栖原,城邑初建时略呈长方形,东西长四千余步,南北宽一千多布。
城邑建造后,大约有三万多户,人口二十多万。
在这些人当中,很多都是当时的达官显贵和豪商富贾,都在此建有府第,可谓是繁华一时,然而到了新莽之末,却在战乱中毁于一旦,如今城邑只剩下一些残垣断瓦。
城邑的中心地带便是汉宣帝的陵寝,再加上累世征战,这里死过很多人,所以,传言废弃的城邑内时常闹鬼,平常很少有人来此,就连行路歇脚的客商,只要不是有特殊情况,都会尽可能避开此地。
由于人迹罕至,原本繁华的城邑如今满目苍夷,灌木丛生,已是变成了狐狼勤于出没的地带。
韩擒虎少年时期,曾经随着父亲韩雄到这里射猎过,他知道越往城邑内部行走,灌木越是繁杂纠结,几乎是看不着道路。
韩擒虎天不怕地不怕,此时看到不远处阴郁中透露出诡异气氛的城邑,心中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暗道:这里传言有狐仙鬼怪出没,我当年打猎的时候倒是没有见过,不过空穴来风,不能无因,此时看起来倒真像有那么回事。
他正想着,忽听那位二哥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如此阴森?”
旁边有人答道:“这个地方叫做杜陵邑,再往前去不远,就是凤栖原了。”
二哥又仔细地看了一下,忽然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就是这里了,多好的去处啊!我想一定很少有人来。”
他的话音未落地,只听老三疑惑的问道:“二哥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想在这里驻脚吧!”
二哥道:“你倒真能猜测我的心思,真被你说中了,我就是想在此安顿大家。”
旁边的人他这么一说,顿时嘘声四起,老三更是不赞同,争辩道:“这里阴气浓重,透着不安生,即使咱们想找个隐蔽的地方,也不能在此处安歇啊!”
二哥往前提了一下坐骑,随后调转马头,面对着诸人,肃然说道:“正因为这里看着就让人心惊胆战,所以才最安全。我们这一次所面对的可不是一般的人,乃是北周出了名的将军,要想在他眼皮底下完成任务,就得做人所不能,否则稍有不慎,泄露了行踪,便会引来不测之祸,出于对大家负责的考虑,我才出此下策,决定带着大家在这里落脚。”
见到大家互望,似乎仍有些不赞成,二哥加重语气说道:“咱们东女国的汉子,那一个不是见惯了场面,怎的了,为何都是犹犹豫豫,难道今日全成了孬种?”
说到这里,他朝着旁边呸了一口,语带不屑的说道:“还没让你们冲锋陷阵,只是面对一处荒原,便把你们吓成这样,你们还是不是东女国的男儿汉了?”
老三看到大家情绪有点低落,便违心的首先赞同道:“二哥说的有理,这里荒凉备至,绝无闲人打搅,况且离着凤栖原又在咫尺,随时随地都能窥探到那里的动静,所以大家还是不要犹豫了,咱们就听二哥的吧!”
经他一说,其余人等自是没有谁再作出异议,于是纷纷表了态。
韩擒虎看到了这个状态,心道:可真是怪了,那位二哥表面上是这些人的首领,事实上却不能服众,倒是老三说话显得有分量,如此一伙权力不明的队伍,又怎能做出不负众望的大事来?
众人骑着马今日到了城邑遗址内,还没走出多远,便都纷纷下了马,原因是根本就没有道路,残垣断壁当道,灌木荆棘丛生,别说是骑马,就是单人行走,也是无比艰难。
没办法,二哥只好派出人手,操刀在手,当前开道,费了半天劲儿,好不容易才到了城邑深处。
望着面前呈覆斗状的陵寝,二哥吩咐道:“咱们先就地歇息一下,老三你带两个人四处看一看,可有什么遮风挡雨的地方,咱们总不能整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老三答应一声,心中却是不满,暗道:光天化日?哼,大半夜的净说些胡话,有你带着我们前去调查粮草,十有八九这事得泡汤。
他尽管十分看不起那位二哥,但他知道自己又得罪不起,因为这位二哥乃是大宾就最为宠幸的入幕之宾的亲弟弟,而他只是个听声打杂的角色,所以,就算心中有气,也只好忍耐,大不了办完事回去之后,离这位二哥远点也就是了。
老三憋憋屈屈的带着俩人走了以后,二哥吩咐人把状若昏睡的韩擒虎从马背上放到了地上,随后,他蹲下身子,将原本趴着的韩擒虎翻了过来,借着明亮的月色,开始仔细打量韩擒虎。
韩擒虎佯装无力,虚弱的半闭着眼睛,嘴里不停的轻轻哼哼,那模样像极了随时要咽气的人。
二哥看了半晌,伸手擦了一把韩擒虎脑门子上豆大的汗珠,送到嘴里,“吧嗒吧嗒”嘴,叹道:“看不出来,这么壮实的人装起病来,竟是如此的逼真,太难得了!”
韩擒虎心中一惊,暗道:难道这家伙已经识破了我的装扮?要是属实,还真不能小瞧了他。
韩擒虎进入城邑的一道上,其实已经恢复了一些活力,虽然没有完全恢复武功,但比之普通人还是要强上一些。
他是一个从不肯认输,而且性格极为倔强的人,像今天这样遭了莫名的暗算,被人用绳子绑的跟个粽子似的,对于他来讲,实乃是奇耻大辱,所以,趁着羁押他的那位东女国骑手只顾赶路的机会,他便开始为自己解除被封住的穴道。
一开始的时候,他试着以独门心法“护心罡”来解除颈后被封住的“百劳穴”,因为他知道,只要将它解开,不但可以恢复功力,而且还能说话。
他之所以这样明白,是因为家传武学渊源极深,可以说他们韩家已经是帛家道武学不传之秘的仅存一脉。
通过几番试验,他已经弄清楚自己发不出声音是与后脑海的“哑门穴”被锁住有关系,而“哑门穴”又秉承“百劳穴”沿着督脉传过来的阳刚之气,所以只要打通“百劳穴”,不仅可以使手足三阳及督脉之会,畅通无阻,从而恢复武功,更是能将被锁住闸门的哑门穴,得到通以阳气之钥匙
韩擒虎除了擅使帛家道的护教武技“五虎截户枪”的枪法之外,对于“帛家道”的秘传内功心法“护心罡”也有了几层火候。
“护心罡”又名“太清功”,既玄妙异常,又非常霸道,如果将这种功夫练到化境,不但可以将体内的真气像漩涡一样运转,借以化解外来劲力的侵袭,更是能将其收为己用,连同自身的劲力一起发出伤敌。
他将真气从丹田内运出,沿着督脉上行,可是一到“百劳穴”便如同撞上了一道大山,无论他怎样努力,就是无法冲关成功。
多次尝试之下,由于没有进展,他不禁很是沮丧,暗想如果没人搭救,这一次遭擒之后,只怕早晚难逃毒手。
沮丧之余,不禁生出一股怒火,由此他忽然想到,大小周天循环而然,而自古以来大家修行的方式都是以前人方法作为基础,矫以阴阳交争之势,奇正互辅之道,这才逐渐有了各门各派的内功修为秘诀。
然而,逆转修行之法却是从没有人敢轻易尝试,一则有走火入魔之先证,二则如此一来就违背了现有内功修炼的法规。
于是,他暗自思忖,不知不觉中沉浸在无限想象和辩证之中。
当来到城邑之前,战马的忽然停下,顿时让他由冥思之中苏醒了过来,而后,在他看到城邑之内荆棘丛生,道路难行的时候,忽然之间,已然下定了决心,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死中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