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月神尼伏在后窗旁边,查看四周无人,于是轻轻一跃,跳到了房顶上,如同壁虎一般趴在瓦面上,小心翼翼的将瓦面撬开了一条缝隙,向着下面看去。
尽管房外已经晨曦初露,可是房内仍然点起了灯烛,就着光亮,她发现房内人数不少,仔细一数,竟然有五人之多,除了矮胖那人和道人之外,还有一个道人,极为引人注目,他身形飘逸,举止潇洒,一看便是个不凡的人物,
此时,那个矮胖之人正坐在一个锦墩上,手里面捧着茶杯,做着牛饮,待他喝得痛快之后,这才放下杯子,朝着其他人说道:“唉,白忙活一趟,什么也没捞着,还差一点没回来,真是晦气。”
这时,一个头扎青巾年约五旬的文士诧异地问道:“去了这么久,连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吗?”
矮胖那人叹道:“庾开府啊,说起来你也许不会相信,宇文护为了保护自己,竟然连睡觉的时候都呆在铁笼子里,你叫我怎么办?”
文士似乎没有听明白,一怔之下,问道:“宇文护怎会睡在铁笼子里?”
矮胖那人也知道自己的话有点唐突,于是看了一眼身旁坐着的那个道人,说道:“师兄口齿清楚,还是你把咱们今夜遇到的事情说一遍吧!”
那个高瘦的道人点了点头,接着,便把他俩进入大冢宰府之后的遭遇简单扼要的诉说了一遍,当他说完之后,又补充道:“在我俩刚进入到大冢宰府的时候,便听到宇文护的居处喧闹异常,不过,等到了那里,却又恢复了平静,也不知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厢房里原先的那四个人听了高瘦道人的描述之后,其中一个禁不住叹了一口气,有点失望的说道:“这么说要想捉住宇文护乃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妙月神尼打量了一下说话的这个人,只见他年约三旬,圆形脸庞,颧骨微耸,留着八字胡,尤为醒目的是面颊上的两道长眉和长眉下一双长长的眼睛,使得他整个人透露着十足的精明。
高瘦的道人奇怪地看了一眼留着八字胡的那人,疑惑的问道:“原来王爷早就知道刘玄石,今夜根本就不是探听消息去了,而是直接就想捉住宇文护?”
那个留着八字胡的人微微一笑,叹道:“既然刘寄北不肯帮我们,那咱们怎的也要多点准备。”随后,他又笑道:“张道爷是不是怪我事先没有告诉你,其实,这是个误会,我本以为刘玄石会将事情全都告诉你呢。”
高瘦道人叹了一口气,略有些酸意的说道:“若真如此便是好了,本来我张宾受了文帝所托,历经千山万水来到长安,不为别的,只为能够早点让王爷回归故里,没想到王爷•••••••”
他刚说到这里,矮胖那人便笑道:“师兄何时变得如此小性儿,你不就是没能知道我这一次前往大冢宰府的真实目的吗?说实话,师弟我并不是特意想瞒你,你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性情,一向是谨小慎微,假如事先我告诉了你真相,你还会和我一起前往大冢宰府吗?嘿,只怕不横加阻拦便是万幸了吧!”
高瘦道人摇了摇头,对此大不以为然,不过,他并没有继续为自己争辩,而是朝着另一个道人问道:“龙腾法主阅历丰富,据你猜想那个叫做雷老虎的使剑高手到底会是何人呢?”
妙月神尼一惊,暗道:原来这个潇洒的道人便是王远知,传说他有仙人之姿,眼下看来确有几分脱俗之处。
龙腾法主王远知微微一笑,说道:“如果那人真的姓雷,而且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覆雨剑法’,据贫道猜测此人定是雷化雨。”
高瘦道人张宾叹道:“法主的猜测和贫道不谋而合,不过,令贫道疑惑的是,传言雷化雨早在多年以前便死了,怎会又成了宇文护的贴身护卫呢?”
刘玄石却道:“且不管雷老虎究竟是不是雷化雨,只要有他在宇文护身边守着,我看要动宇文护便是很难啊。”
王远知淡然一笑,瞧着留着八字胡的那人说道:“其实贫道认为,捉没捉住宇文护和能不能把您送回江南,这根本就是两回事。”
留着八字胡的的那人点了点头,说道:“正如法主所言,如今咱们这边高手如云,另外又是暗中从事,尽管此去江南路途遥远,但是,有着诸位帮忙,料想该不会出现什么岔子。”
刘玄石叹道:“道理虽然是这样,可是若能捉住宇文护岂不是更加牢靠,有他作为筹码,即使遇到了人为地阻拦,也可以凭着他的权势遮挡过去。”
留着八字胡的那人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捉不住宇文护,那边由着他逍遥吧!”
那个文士此时也道:“昨天,宇文护带着人在宫里折腾了半天,不仅没弄得什么好处,而且还和皇上扯破了脸,所以,我想在未来的几天内,长安城里绝不会太平,此时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依我看王爷不如尽早的离开长安,免得迟则生变。”
留着八字胡的那人点了点头,随后叹道:“皇兄如今已是陈国之主,他虽是封我做了安成王,但是在这长安城里,却是毫无用处,如果我真的回到了江南,诸位的相救之情,陈顼没齿难忘。”
房里众人见他如此说话,连忙各自摇手,纷纷婉谢。
妙月神尼呆在房顶上,仔细一寻思,已然知道那留着八字胡的男人是谁了,于是忖道:安成王陈顼不是已经被人刺杀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庾信的府中?
刘玄石忽然说道:“这时要走确实是个机会,不过,我一想起来刺客的事情,便是心有不甘,按理说王爷在长安城内低调做人,一向是谁也不招惹,可也不知是哪个畜生,偏偏瞧着王爷不顺眼,竟然派了人来刺杀,假如让我知道是谁做的,一定不会放过他。”
庾信摇了摇头,叹道:“所谓吉人自有天相,若非王爷担心贺若敦回到长安报复,及时的躲了起来,恐怕真会着了贼人的道儿。”
陈顼则不以为然的说道:“俗语说得好‘福乃祸所依,祸乃福所寄’,既然老天爷不让我死,那么就算天下人都要杀我,只怕也伤不得我半分。”他说到这里,朝着王远知一笑,叹道:“就拿法主来说吧,明明已经获知了我的死讯,他却偏偏不肯离开长安,结果找来找去,竟然撞见了张道爷,从而知道我藏在庾开府家中,假如当时他略微一放弃,扬长江南而去,岂不是会于我失之交臂,所以说冥冥中自有天意,咱们凡事不可以太过于执着。”
王远知淡然一笑,应道:“所谓道法自然,安成王能够深入三味,实属难得。”
张宾忽然不冷不热的问道:“王爷现在便想走吗?”
陈顼点了点头,朝着刘玄石问道:“刘公这几年潜心招募的那些人都到齐了吗?”
刘玄石道:“差不多了,还有几个此时已在路上,也就是这两天便到了。”
陈顼脸上露出笑容,环视在场众人,说道:“大家辛苦了一夜,此时天色将亮,我看还是各自安歇去吧!”
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房顶上的妙月神尼,她抬头望了望天色,知道再待下去便有可能被人发现,于是见到四下无人,便悄悄地从房顶上下来,绕过早晨起来打扫的仆人,偷偷出了庾信的府第。
当她来到了巷口,看到旁边有一个茶肆,本来没觉得什么,然而当她将要与其错身而过的时候,忽然间有点心神不宁,同时感到又有些口渴,便回过身子,走了进去。
由于是早晨,出门的人尚是稀少,所以,茶肆里很是冷清,妙月神尼进去的时候,除了她之外,还有两个人,也正坐在角落里喝茶。
当她一进门,看清其中一个饮者的时候,竟然不自禁的呆了一呆,随后,脸上的表情不自觉的换了又换,似喜似悲,似嗔似怒,同时心中暗道:他怎会在这里出现了?
那个饮者正端着茶杯啜吸,闻听又有人进了来,便扭头去看,结果发现是个尼姑,不由得目光凝滞了一下。
若不是他脸上带着一个青铜面具,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怕此时也会露出诧异的神色。
在他对面坐着的那个人,看了看妙月神尼,又瞧了瞧他,嘴角旁边现出一丝微笑,摇了摇头,却是没有说话。
也许是角落里坐着的这俩人太过于不寻常,茶肆的主人躲得远远地,显得毕恭毕敬,当妙月神尼进来的时候,竟然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妙月神尼很快的恢复了平静,走到带着面具的那个人桌子旁边,稽首就座后,温颜说道:“原来黄檀越在此,怪不得贫尼路过茶肆的时候,似觉心田颇不宁静。”
黄君放下杯子,淡然应道:“黄某无意扰乱神尼心境,倒是神尼不邀自来,惊扰了黄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