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龙上人“嘿嘿”一笑,不以为然的说道:“即便有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为师祖上慕容冲就喜好这一口儿,只是和他老人家好的那个人,正是苻老魔的祖上苻坚,若非为师和苻老魔仇怨已深,就冲这一点,为师倒觉得该和苻老魔和气一些。”
墙外的迦旃林提一听冷龙上人如此说话,禁不住莞尔,暗道:慕容老怪的念头当真不可理喻,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他才会想得出来。
冷龙上人说完之后,忽又像是感觉刚才的话有些不当,便自语道:“我怎么又把话岔到龙阳之事上来了,徒儿,你还是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说吧。”
那人心道:你素来做事颠三倒四,这一次只是蜻蜓点水而已,若在以往,只怕你又不知将话岔到哪里去了?
他当然不敢表露出任何的不屑,见到冷龙上人示意他说下去,便接着道:“在大冢宰府,有这样一种不成文的规矩,如果有人死了,并且不想让府外的人知道,便会将死人埋在后花园,一则可以掩人耳目,二则还能给园子里的花草上些肥料。”
迦旃林提一听,心道:看来宇文护倒不是一个浪费的人,连这都舍不得仍。
他刚这么一想,岂料冷龙上人竟也笑道:“难怪宇文护富可敌国,这小子真懂得节俭,死人都不舍得浪费,嗯,这个主意不错,日后回到了冷龙岭,为师也照猫画虎,学他这么办。”
说完之后,冷龙上人又补了一句,叹道:“我那园子处于冷龙岭幽谷之内,尽管岭上风雪呼啸,园子里却是四季如春,如今我出来了,也不知留守的弟子能不能照料好那些奇花异草,等到我回去后,若是见到园子里面变得荒芜,我定会将看家的那些人全做了肥料。”
冷龙上人语气中透出不以为然,那人缄默了一会儿,见到冷龙上人不再说话,便打破沉寂,说道:“今天,弟子正扮成赫连达在后花园修剪花草,无意间瞥见独孤殳和独孤季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其中独孤殳还扛着一个袋子,弟子一看便知道这俩人又在干着埋死人的勾当,于是招呼他俩过来。那俩人一看是弟子在呼唤他们,便放下袋子走了过来,一开始的时候,弟子并没有着意袋子里装的是谁,可没曾想,那俩人放下袋子的时候,竟然露出了女子的半张脸,弟子一看女子如此美貌,必不是个一般人,便动了好奇之心,想着弄清楚女子是谁。”
冷龙上人赞道:“为师就知道你心思细腻,往往别人注意不到的事情,你却能从中瞅出一些端倪来,看来为师安排你呆在宇文护的身旁,还真是选对了人。”
那人谦卑的说道:“弟子能有今天,全靠师傅的栽培,否则以弟子的资质,绝难委以重任的。”
冷龙上人大为满意,他咧嘴笑了笑,一边从女子肚皮上拿起小刀,用手试了试刀子刃口的锋利程度,一边说道:“接下来你是怎样从独孤兄弟手中得到那女子的?”
那人“嘻嘻”一笑,先是换了只手扶住那桌子,然后说道:“独孤家那俩草包,别看本事不怎样,却是好逸恶劳,并且十分喜欢受人吹捧。弟子唤了他们过来后,并没有开门见山的切入紧要,而是和他们谈了谈最近的生计,这俩人似乎过的并不如意,打开话匣子之后,便唠叨个没完,弟子一看开端不错,就招呼俩人到了赫连达的住处,备上了酒菜,继续和他俩扯来扯去。”
冷龙上人忽然插嘴道:“你们花天酒地,那具女尸就在花园中明目张胆的放着吗?”
那人“啊”了一声,说道:“不是的,在进屋之前,他俩已是把尸首弄到了花草丛中,来回过往的人是看不到的,再说,大冢宰府里的人大都知道,后花园里埋了很多死人,一般人也比较忌讳这事,即使花园里的花草再好看,也是很少有人来观赏的。”
冷龙上人不以为然的问道:“那么大的府邸,女眷众多,她们也不常到花园中走一走吗?”
那人摇头叹道:“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大冢宰府内幽深似海,有着很多拿不到台面上的规矩,其中有一条便是禁止府内女眷随便出入居所,否则便会遭到禁锢,由于这一条规矩,在府内女眷的居所内,大多设有自己的小花园,她们若想观赏花草时,尽可以在自家的院子内游荡。”
冷龙上人叹道:“如此一来,诺大个后花园岂不是形同虚设?刚才为师还很欣赏宇文护会过日子,现在一想,这小子做的都是表面文章,骨子里是败家子儿一个。”
那人似乎怕冷龙上人越扯越远,连忙应道:“是极,是极,大冢宰确实不是一个精打细算的料。”
他见冷龙上人没有接口,赶紧说道:“独孤家的那俩兄弟见弟子热情款待,便彻底放开了心底的最后的防线,杯来盏往,不消片刻,俩人就都喝得醉了。”
冷龙上人叹道:“于是你便从他们嘴里套出了实情?”
那人赞道:“师傅果然英明,事实上确实如此,在他们酒醉之后,弟子才从他们口中得知,那女子是师叔的八夫人,被独孤楷派人劫持了过来,遭到了凌辱之后,被人杀死。”
冷龙上人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那人道:“弟子见他俩已经醉了,便到了花园中,找到了尸体并把她藏了起来,随后在一处隐蔽之所挖了个坑,上面覆以新土,再胡乱的栽植了一些花草,伪装成他俩平日掩埋尸体时的样子,觉得满意了,这才回到屋里,叫醒了他俩。”
似乎感觉自己做的很满意,那人脸上闪过得意,续道:“这俩人本是睡了没有多长时间,虽是醒了,仍是有些醉意,弟子简单地告诉他俩,已经掩埋了尸体,这俩人连问都没问,就那么互相搀扶者走了。”
冷龙上人狐疑的问道:“他俩真的什么都没问?”
那人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十分肯定的说道:“这俩人本就是一肚子草莽,再加上醉得糊涂,哪里还会有心问东问西?”
冷龙上人点了点头,叹道:“看来这俩人还真是一对儿草包,如此重要的事儿,就这般糊里糊涂的敷衍了过去。”他顿了一顿,着好似想起什么高兴事一般,笑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徒如此,师傅也好不到哪去,师傅不怎么样,师爷更是个混蛋,哈,下一次若遇到了苻常生,我就直接叫他老糊涂蛋吧!”
那人无论如何也料不到,冷龙上人竟是由独孤殳和独孤季的人身上联想到了苻常生,见他如此高兴,一时间深感莫名其妙。
冷龙上人笑完,手里握着小刀,对着那人说道:“徒儿将龛桌扶得稳当了,为师这就开始切割羊肉,你千万不要松手,否则桌子一晃,肉掉到了地上,弄得脏了,我可饶不了你。”
那人心中十分清楚,冷龙上人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之后,好奇心已经大获满足,现在该轮到了他最喜欢干的事情了,那就是切割尸体,喂食黑魃。
迦旃林提透过墙壁上的窟窿,看着冷龙上人残忍的糟蹋那尸体,很是于心不忍,便闭上了眼睛,可是,耳朵却仍是能听到里面肢解尸体的声音,一时间大觉恶心。
约莫过了一盏热茶的时间,迦旃林提听到庙里面冷龙上人笑道:“徒儿你看,为师这切肉的手段如何?骨肉均匀,大小合适,分给每个黑魃的骨肉大致均等,不偏不向,绝对一视同仁,哈哈哈,天下间恐怕只有为师能够做到如此的公正吧!”
迦旃林提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立在桌子上的人头,披头散发,面色苍白,五官虽然秀美,却是鬼气森森。
迦旃林提心中一叹,暗道:此女早晨还在想着前往草堂寺进香,到了晚上脑袋却被摆在了庙里的龛桌之上,发生了这种事,不仅她自己想不到,只怕这世上很多人也都想不到。
他心中一边感慨着,一边继续瞧看,只见女尸除了脑袋被割下来之外,身体的其他部位也都被分了开来,就如同市井之中,屠案上待卖的猪肉一样,零零散散摆了一龛桌。
另外,桌面上的污血更是狼藉不堪,有些则汇成涓涓细流,不住的沿着桌脚滴滴嗒嗒的往下淌着,随之而散发的一阵阵血腥味,扑鼻而来,直让迦旃林提觉得恶心异常。
然而,令迦旃林提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在这个时候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那人也许是因为觉得恶心,所以将头转到了朝向迦旃林提的这一边,尽管他此时蹙着眉,闭着眼,面相有些扭曲,但是,容貌上的特征还是被迦旃林提把握了个正着。
此人生得一张四方脸,面色微黑,眉毛粗浓,颌下留着黑色曲卷的的须髯,冷眼看去,倒有一种须发男儿的粗犷。
迦旃林提心道:既然这人是宇文护的替身,容貌上自然十分相像,看着他这模样,宇文护也大概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