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纳兹听闻安东尼有意命鲁斯脱离炮台庇护,与梁枫决一死战,慌忙阻止道:“总督阁下,万万不可。鲁斯一旦与梁枫缠斗,梁枫没有了炮台的威胁,十有八九会两面夹击留守舰队,敌众我寡,留守舰队很可能会全军覆没。总督阁下,巴达维亚目前就这么点机动力量了,不容有失啊!”
安东尼脸部肌肉扭曲,吼叫道:“难道就看着战舰定着不动挨打?”
似乎在印证着安东尼的话,第二舰队脱离了岸炮射程范围,给第三舰队留出了空间,第三舰队毫不客气地发动了攻击,炮声隆隆,硝烟弥漫,鲁斯的一艘战舰不知道是船帆被击中,还是火药库被击中,居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愈来愈猛,几乎无法扑灭,眼见得就要失去战斗力。
火光印红了纳兹的脸,纳兹咬了咬牙关,似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对着安东尼吼道:“总督阁下,不如令鲁斯将舰队撤入芝里翁河,暂时脱离战场!”
安东尼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来,牙齿几乎将嘴唇咬破。他不得不承认,纳兹的话有道理,就目前来看,梁枫的舰队根本拿海岸炮台没办法,与其让鲁斯在炮台之下忍受炮击,还不如躲得远远的。芝里翁河紧靠着要塞,除非梁枫疯了,绝不会踏入河口一步。
安东尼最终下了命令:“令鲁斯立即撤入芝里翁河!”
……
第一轮次的进攻结束,西洋舰队从湾口绕了一个圈子,再次向着要塞靠近。
趁着炮击歇息的功夫,水手们加紧抢修受损的船体,力图使战舰在下一次接战时保持最佳状态。
“跑了?就这么认怂啦?”
对鲁斯的逃跑行为,梁枫表示极度的轻蔑,和一定限度的愤怒。
“想用海岸炮台拖死我们啊!”
冯仑一语道破了安东尼的打算,让梁枫突然兴奋起来。
梁枫冷笑道:“一路担惊受怕,带了这么多开花弹,总算派上了用场!”
“传我命令,所有战舰换上开花弹,目标要塞炮台!”
一般而言,海岸炮台皆修筑于高处,居高临下,占尽了地利。不仅如此,炮台周边,还修有一圈厚厚的掩体。这对游弋于海面上的战舰来说,要摧毁炮台,必先将外围的掩体轰个稀巴烂。
然而,掩体的修筑非常有学问,并不是如大明境内的城墙一般,几乎与地面呈九十度角,而是有一定的坡度。这样,当实心炮弹击中掩体时,一般会发生跳跃,飞到别的地方,对掩体内的重炮和炮手造不成多大伤害。
巴达维亚要塞上的岸防炮台,就是按照上述规则修筑,并且在刚才的炮战中占尽了优势。
不过这些优势仅仅只是针对实心炮弹而言。当炮台遭到开花弹打击时,后果如何,任何人还未见过。
开花弹并不成熟,偶尔会发生爆炸。在射击时,火炮也不能装入过多的火药,以免开花弹在膛内就发生爆炸。本来,开花弹可以采用抛射的方式发射,射程应该远远超过实心炮弹才对,受限于此,开花弹的射程与实心炮弹差不多。
而且,开花弹的起暴率也不高,能达到六成,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所有这些因素,致使海军舰队畏开花弹如虎,轻易不在战舰上携带开花弹。
这次从香港基地起航时,梁枫考虑再三,携带了一批开花弹,一路上小心呵护,总算没有发生意外。
当第一舰队又一次靠近要塞,随着炮兵指挥官一声令下,二十多艘战舰的一侧,火光闪耀,发出一阵阵的巨响。
巨响之下,一枚枚炮弹被高高地抛到了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往要塞之上砸去。
看到高高抛起的炮弹,纳兹目瞪口呆,喃喃道:“梁枫疯了,难道想把炮弹抛入炮台掩体内?梁枫到底携带了多少炮弹?”
也难怪纳兹会如此吃惊,采用抛射射击时,受弹道计算的误差和风力的影响,其命中率几乎低到无法忍受的地步。要想将炮弹抛到掩体内部,一百枚之中,能有两枚,就算是上帝保佑。
安东尼也感到疑惑,不知道西洋舰队为何突然大失水准,采用了无法伤害炮台的抛射之法。正要说话时,忽然发现炮弹飞至炮台头顶丈余处时,凌空爆炸,弹片四处横飞,掀翻了重炮,削掉了炮手的手臂,带走了炮手的脑袋,击穿了炮手的肚皮……
鲜血四溢,在弹片灼烫之下,呲呲冒烟。
“啊……”
炮手滚了一地,在地上不停的翻滚惨嚎,声音差点盖过了火炮的隆隆声。
安东尼的心猛地一沉,失口问道:“这是什么炮弹,怎么会凌空爆炸?”
纳兹似乎一下子被吓傻了,喃喃道:“这是开花弹……开花弹!开花弹!”
安东尼终于清醒过来,挥舞着双手,如同发了疯一般:“贼子凭地歹毒,想杀光我们所有的炮手!混蛋……”
“他们会下地狱的……永世不得翻身……”
事实上,纳兹和安东尼受到鲜血和残肢的刺激,过度高估了开花弹的威力。即便炮台几乎有四五丈方圆,目标较大,但开花弹的命中率依然不到一成。一次齐射,数百枚炮弹,仅仅只有四五十枚炮弹落入了掩体内部,而且还几乎有半数的炮弹是哑弹,并没有爆炸。
果不其然,荷兰人非常顽强,尽管遭受了重大的人员伤亡,炮手们依然完成了一次齐射,将镇远舰的瞭望台轰得不知去向,瞭望手翻身落入了大海之中。
“开炮……”
“开炮……”
……
三支分舰队的炮兵指挥官一次次地挥动着手头的旗帜,发出厉吼声,将几千枚开花弹全部倾泻到炮台四周。
一个轮次的进攻,荷兰炮手几乎减员二成,尤其是十三号炮台,弹片正好击中了火药库,发生了剧烈的大爆炸,整个十三号炮台几乎全被摧毁。
这个损失是安东尼绝对无法接受的,在新的战争方式面前,他感到深深的无奈,满腔的愤怒,却无发泄之地。
安东尼全身酸软,几乎已经无法站立,最终,他下达了一条自以为最为正确的决定:“令所有炮手离开掩体,至后方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