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绍翼狂言要林纯鸿拿出讨价还价的本钱来,直把熊文灿吓了一大跳,心里连声叫苦:早知如此,还不如让李绍翼疯掉!
“李大人,还请明鉴:林纯鸿在湖广拥兵六万余,下辖骠骑、虎啸、天武、天策、神卫、宣武、雄威、霹雳、神机九军,借助两万余长江水师,牢牢控制着长江。这些倒也罢了,林纯鸿还在湖广大力组织弓兵,兵员超过三十余万!只要林纯鸿愿意,马上就可以拥有四十余万能战之师。这四十余万,可不是贼寇,而是武装到牙齿的精锐之师!”
熊文灿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不惜将林纯鸿的底透给李绍翼,惟恐李绍翼背后的朝廷一时头脑发热,与林纯鸿发生冲突,那将是大明建国以来,最为严峻的灾祸。
他在陈列林纯鸿实力时,有意避开了广东的军队和海军舰队。毕竟,他刚从两广总督的位置上卸任,一旦如实说出,他也逃不过昏庸失察的罪过。
他本以为李绍翼会被林纯鸿的实力所吓倒,哪想到,李绍翼除了脸色愈发铁青以外,没有任何异状。
李绍翼咬着牙齿,恨恨道:“现今之事,非我等所能谋。本官将立即上书朝廷,请圣上决断。”
熊文灿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只要李绍翼不发疯,待朝廷决议正式下达,估计林纯鸿早已经把四川吞到了肚子里。以后怎么样,以后再说吧,先渡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伊川张献忠大营。
张献忠与李自成同年生,仅比林纯鸿大三岁,时年不过三十二岁。但是,仅从外表观之,张献忠却比林纯鸿老得多,历时十年的造反生涯,时时处于生死边缘,几乎透支了他的精力和生命。
现在,命运之神又一次让张献忠和林纯鸿碰到了一起。对这次碰撞,张献忠虽万分不情愿,却又不得不面对。
在泌阳,虽然双方兵力都不多,远远赶不上盛坤山与张献忠交锋的规模,但泌阳之战乃两人生死之搏,给林纯鸿和张献忠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自泌阳之战后,张献忠就一直在琢磨应付荆州军的办法,但让张献忠沮丧万分的是,对方的装备优势太过明显,即便在战术上能占得便宜,却最终逃脱不了失败的结局。
张献忠不得不承认,荆州军相对于贼寇,其优势是全方位的,非一时所能弥补。
现在,林纯鸿又逼上门,不得不让张献忠头痛万分。
“……自林纯鸿率兵抵达禹州后,二十里范围内,探马根本无法靠近,现在只知道林纯鸿率领骠骑、虎啸、宣武、天策、神卫五军,总兵力达到三万三千。刚刚接到消息,林纯鸿已经率兵抵达登封县东苏沟,具体动向不明。”
“除了林纯鸿外,黄得功率领京营四千两百多人马,尾随在荆州军之后,相距不过二十里。”
刘文秀的话,底气有点不足,显然对没有掌握确切的情报而感到羞愧。
张献忠似乎对刘文秀的工作并无不满,眼睛盯着舆图,随口问了一句;“东苏沟在哪里?”
刘文秀上前,用手指出了东苏沟的位置,道:“既然林纯鸿抵达了东苏沟,十有八九准备翻越嵩山。我们是不是派遣精锐,堵在玄王庙,阻止林纯鸿进兵?”
张献忠不置可否,只是用食指敲了敲伊川、汝州和巩县三地,冷笑道:“看来,林纯鸿对我摆出的犄角相当不满啊!”
刘文秀不知张献忠何意,只好沉默着,一言不发。
张献忠忽然抬起头来,问道:“文秀,我来问你,如果你是林纯鸿,率领三万多精锐,攻击犀利、防守固若金汤,又能利用骑兵遮断战场,你会如何排兵布阵?”
“这……”刘文秀的脸涨得通红,似乎不习惯把自己放在敌对者的位置上思考问题,但张献忠有令,他又不得不勉力为之,憋了老半天,方道:“我会选择从汝州进兵,稳扎稳打……”
张献忠点了点头,转过头来,脸上露出笑容,对着一十七八岁的少年招手道:“来,定国,你也说说,如果你是林纯鸿,会怎么做?”
少年身量尚未长成,却身材甚高,四方脸,一双眼睛灵动、有神。他在听到张献忠的召唤后,脱口道:“我会派骠骑军在汝州、伊川四处出击,扰乱视线,然后派步卒迅速翻越嵩山,直接插向伊川,以快打快。”
张献忠哈哈大笑,抚摸着李定国的脑袋,道:“文秀稳重,定国灵活,各有所长,你们兄弟二人,若能密切协同,任何人都无法轻辱!”
刘文秀和李定国互相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回道:“父亲教导,孩儿一时也不敢忘!”
“好!”张献忠大喜,指着东苏沟,问道:“林纯鸿比狐狸还狡猾,这次既未选择从汝州稳扎稳打,又未从嵩山迅速进兵,这里面肯定有古怪!”
张献忠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中,似乎忘记了身前的刘文秀和李定国,只管说道:“按说,从登封翻越嵩山进兵,失去了突然性,不足为虑,林纯鸿甚至还有可能重蹈曹文诏覆辙。林纯鸿有这么蠢么?”
李定国到底年幼,口无遮拦,随口道:“难道林纯鸿想逼着我们主动从洛阳撤退,然后沿途追袭,重演打败闯王的那一套?”
张献忠摇了摇头,道:“事易时移,现在的情势,与当年闯王面临的情势完全不同,无法类比。”
张献忠只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一时又想不起来,心里不免有点烦躁,不耐烦地问道:“文秀,外面盛传,林纯鸿抢了马祥麟的老婆,两人之仇不同戴天,此事是否属实?”
刘文秀道:“据禹州城里的暗桩传来的消息,两人还未见面,就爆发了冲突,军议时,更是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由此可见,林纯鸿抢了马祥麟的老婆,十有八九是真的。”
难道林纯鸿想借我们之手,消灭马祥麟?不对,不对,林纯鸿的脑袋不至于这么简单!
张献忠正琢磨着,忽然探马报告:马祥麟尽撤洛南驻守之白杆兵,往宜阳、新安方向而来,现在离罗汝才大营不过六十里。
这下,张献忠更加迷惑了,不知马祥麟和林纯鸿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张献忠越想越是气恼,最终暴喝一声,大骂道:“奶奶的,管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老子打老子的,管他娘的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