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有染

655危情一刻

洛雯儿听着屋外的刀剑相击,内力搏杀,搂着两个孩子缩在床尾,一瞬不瞬盯着不断变换彩色的窗口。

这是多么华丽的一幕,又是多么恐怖的一幕?刀剑铿锵之音,吃痛闷哼之响,交织着烟火的热烈,统统的落在耳畔。

“我离开一下。你带着孩子待在屋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去。我一会就回来!”

洛雯儿记不清轩辕尚到底离开了多久,她只知道此刻的每一瞬都是无比的漫长。

忽然,窗外传来一道剑锋入肉之声,紧接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撞到了窗扇上,泼喇喇铺开一片烟花般的血红。

外面忽然混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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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矛正在同三个黑衣人对决,姿态优美得犹如仙鹤跳舞,若轩辕尚在,定是知道他没有使出全力。

章矛的确是不想使力的,因为他清楚这群黑衣人是谁派来的。他倒不是怕得罪轩辕景,而是……他觉得借了他们的手除了屋里的那个女人最为妥当,因为主上已经变得不像个正常人了,这个女人就是罪魁祸首,早知如今,当初他就应该在大雨中折返,将这个祸根铲除于未然。

所以此刻,他巴不得这群黑衣人冲进去,将那个女人碎尸万段。

只可惜,主上临走时设了结界。

主上对老主公早有防备,所以又调了他们来保护那个女人。

那几个兄弟倒是实心实意的跟隐卫对打,也不知他们的脑袋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就不能往长远看一看呢?

而他又不能袖手旁观,否则若是被告上一状可没好果子吃。

章矛闪过对手的一计猛攻,顺便往身后看去……

都这么久了,也不知主上和老国公谈得怎么样了。按理,娶茳国公主可是比娶这个女人合算,况且人家公主早就对主上青眼有加,而这个女人……主上都为她做了这么多了,可是得到了什么?倒把自己弄得疯疯癫癫,遭人耻笑。

她有什么了不起?还想使什么欲擒故纵的招子吗?她也不看看自己……残花败柳,哼!

眼珠转了转,原本可以轻松避开对手的进攻,然而闪身之际忽然又迎了上来,弄得对手莫名其妙,又措手不及,而旁边一人的掌已经雷霆万钧的攻了上来。

章矛大喜,借着中招之际又用内力化去攻入体内的绝大冲击力,然后做出受到重击的样子,他吐出一口血的同时,还有心情对那三个因为出乎意料而目瞪口呆的家伙微笑了一下,便使足了劲,如断线的风筝猛的向云雪阁飞去……

拼得筋脉俱损,亦要砸开这结界!

他正满心欢喜的飞着,忽觉一阵阴风袭卷,仿佛裹着愤怒的咆哮,雪崩一般向他压来……

“糟了!”

他连一句完整的惊叹都来不及发出,便见轩辕尚如一头暴怒的狮子已然掠至身边,将他横腰一拦,止住去势,又往旁边一甩,感觉就跟丢了块破抹布似的,然后章矛便见他跃入阵中,风扫残云般与那数十黑衣人战到一起。

章矛冷眼旁观,但见那简直是不要命的打法,心中慨叹,主上真是疯了,他要不要也去“装疯卖傻”,来证明自己方才真是寡不敌众,而非故意放水?

可是心念一动,他忽然发现主上出手招招致命,专攻要害,毫不留情。

主上熟悉每一个隐卫的招数命门,因为这些人曾与他一同参与训练,可以说,虽为主仆,然而长期相处,更像兄弟,但是现在,对方早已看到了他,可谓心有忌惮,亦放慢了攻势,而主上……

他眸光一凝,顿时大惊失色,跃入战群,使尽浑身解数,拼命隔开隐卫的围攻。

主上睇了他一眼,神色冰冷,可是他已经来不及解释,凝了神,剑气如虹,直直击穿了一个隐卫的琵琶骨。

这边攻势突然凌厉,令隐卫顿时面面相觑,他们收了招式,聚到一起,为首者抱拳拱手:“属下是奉命行事,还望宁国公……”

然而话音未落,轩辕尚已经飞身掠至,横袖一扫,丝毫不给他们喘息之机。

“宁国公,你若是再不肯避让,属下就……”

再一道剑光逼近。

隐卫亦敛了神色,纷纷亮出绝招。

一时之间,云雪阁外光气迸现,与夜空不断升腾的烟花辉映,煞是壮观。

隐卫数量众多,个个身手高强,而宁国公府只有寥寥几个高手,再如何拼尽全力,亦渐渐落了下风。

轩辕尚方挥开一个隐卫的杀招,一道寒光便自那隐卫飞开的身后透出,简直是贴着前面人的身子,待轩辕尚转身,寒光已至眼前。

章矛余光瞥见,立即飞身来救,但是……

一道轻微的声响,掺杂在烟花四起剑气纵横中,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然而却有一蓬血花,自轩辕尚的胸口喷出。

地面的一切仿佛定住,唯有烟花依旧快乐的跃上高空。

“主上……”

“主上……”

章矛扑过去,抱住就要倾倒的轩辕尚,手指连点,暂时止了血,而后怒视,目眦欲裂:“伤了主上,你们要如何交代?”

隐卫面面相觑。

他们是奉老国公的令来杀里面那个女人,可是轩辕尚拼死相护,一副若想动里面的人,就要从他身上踩过去的架势。如今,他是倒了,可是……

轩辕尚是老国公的希望,也是雪陵的希望与柱石,若是……

“你们可承担得起责任?”章矛嘶吼。

众隐卫顿时睇向那个“凶手”。

“凶手”很委屈,虽然他方才的确是出了全力,然而依轩辕尚的本事完全可以躲开,而他……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好像看到轩辕尚是自己撞到他的剑上。他怀疑,轩辕尚当是见寡不敌众,想速战速决,所以……

如今轩辕尚以性命要挟他们,他们又怎能……

踟蹰片刻,拱手,向后一纵……

“主上,主上……还不快去请御医?”

隐卫消失,轩辕尚终于松了口气,身子一斜,便倒在地上。

章矛扶住他,手搭他的脉门,额头尽是冷汗。

方才一剑,主上伤得并不重,不过是用内力逼出了鲜血,用来唬人罢了,不过主上当真受了重伤,严重的内伤,当是调动全部内力冲出结界所致。

老国公所布的结界……

章矛不禁打了个哆嗦……主上当真疯了!

然而主上微微偏了头,睇向云雪阁,明明已经没了气力,唇角还露出微笑,然后,闭上眼睛……

气力已尽,结界霎时消失,紧闭的雕花门扇旋即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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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雯儿扑倒在地,顾不得疼痛,连滚带爬的奔到他身边。

“轩辕尚,轩辕尚……”

方才,章矛就听见她在门里大喊大叫,却苦于结界的阻拦,无法出来,他还在愤恨,若不是因为你……

可是现在,他看着她血淋淋的手,看着她唤着主子的名字声泪俱下,心里忽然就恨不起来了。

他与另一人合力架起主子,往澄心轩而去。

回了头,见这个女人一副想跟上来,然而追了两步,对上他的目光,又惊惧的停下,拿渴望又恳求的眼神看着他的模样,他只觉得她就像一只被暴雨砸昏了头的小鸡,又好气又好笑,不觉粗噶着嗓子道:“还不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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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不说,这个女人在处理伤口方面还是有一套的。

御医到来之前,主上的伤口就是由她来清洗并包扎。

动作麻利,连他这个早年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人看了都不由心生钦佩。

御医来了,发现自己的活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完成了大半,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章矛冷了脸,不动声色的将她拽到一边,还恶声恶气:“你的伤也处理一下,小心弄坏了主上!”

御医把了脉,自是说外伤无碍,关键是内伤……

洛雯儿在一旁听着,再加上章矛有意无意的“渗透”,她方知轩辕尚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惊险。

她绞着手,全不顾纱布上再次渗出血迹斑斑,只一瞬不瞬的盯着御医沉默的背影。

良久,御医起身,章矛立即上前,她也迈了一小步,又止住。

御医拈着胡子,面色为难而凝重,但依旧开了方子:“重在静养,这段时间,还是不要让宁国公外出了。而且……”

不知为何,看了看立在帷幔外的洛雯儿:“尽量不要使宁国公情绪波动,否则……”

章矛皆点头应下,送御医出门。

御医临走时又瞅了洛雯儿两眼,这让他很不满。

回来后,见她在床边站着,只一个背影,却仿佛承载了所有的萧索与悲凉。

室内很静,他的心却忽然复杂起来。

按理,按理来说,她好像也没有做过什么,可是……

他一会挠头,一会摸下巴,最后以拳捂唇,轻咳两声,成功看到那女人肩头一震,缓缓转过身来……

“嗯,呃,那个……咳咳,”章矛转着眼珠,不知该看什么,该说什么,一向大大咧咧的人莫名手足无措起来。而后又意识不妥,连忙肃了神色:“主上受伤,这府中上下都笨手笨脚的,我看你……呃,还行,你就留下伺候主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