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就要刺进她单薄的身体……
一时之间,他的眸中只余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他练的工夫属于阴毒狠辣,凶猛残酷的。他不想太过暴虐,所以出手总是留三分余地。可是此番,他将那个壮汉拦腰扯成两段。
然而他不忘顾念着她,挡住了她和孩子的视线。
一生之中,好像从未有过那般愤怒,却不知怒从何来。是因为他说过要试着对她好,所以看到有人要危及她的性命所以恶向胆边生吗?
那日,他只是怒。
她怀疑那幕惊险是他制造的阴谋,他震惊后,还是愤怒。
可是今天,当他看到她眼角眉梢的春情,看到她唇畔的喜悦与忧伤,看到她颈间的……
他的心忽然乱了,乱得一塌糊涂,乱得坐立不安。
他赖在这不走,就是想找一个答案。
而此刻,他意外的抱她入怀,当她惊叫着意外的撞到赶去救护的他的怀中,那重重的一撞,登时让他明了了一切。
这一刻,他抱着她,扣紧她的挣扎,只觉满怀满心,皆是圆满。
他看着那修长白皙圆润如藕,因为挣扎,散落的发丝不断颤动漂浮的颈子,忍不住喉节一动,张了口,慢慢的咬上去……
“轩、辕、尚!三郎,三郎……”她开始尖叫。
待三郎闯进来时,他们已经各就各位了。
洛雯儿在桌子的这一边,面色通红,目光凶恶且闪烁。
轩辕尚在桌子的那一边,神色依旧平和淡然,却好像有一丝迷茫,有一丝了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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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楼上下发现,掌柜的又带着孩子回来住了,可是二楼的房间因为火灾一片狼藉,实在不方便啊。
然而掌柜的脸色很难看,看谁都是一副要吵架的模样,结果谁也不敢劝。
天香楼这回真的损失惨重,楼上楼下皆在休整,一时半会无法营业,但是伙计们都坚守岗位,竟然将桌子摆到了外面,开起了大排档。人来人往,但凡见了,都忍不住停下坐一会,说两句,吃点东西。若遇了难民,便施舍粥饭小菜,赢得不少赞誉。
洛雯儿看着楼下的热闹,脸色稍霁,又望向街口,那里正有难民在卖儿卖女,小小的孩子插着草标,神色麻木。
她目光微凝。
自星郡大水引发的灾患,目前似是被平定了,可是灾后恢复,才是难事。
不少人流离失所,不少孩子在逃难途中失去了父母,那些所谓的难民,不少是临时捡了孩子的人,意图就此赚上一笔。
虽然也可将孩子贩给人牙子,但收入明显不如直接出手。
可目前盛京各家都有损失,贵族世家对下人的需求也不多,而且那样的高门大院,即便是洒扫丫头也是需要经过培训然后千挑万选,不比选宫人宽松,所以,这些孩子是很难被卖出去的。
一旦耽误在手,便要供吃供喝,而大灾后极易发生大疫,现在盛京已经在四处燃艾预防了。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到时谁又能顾得上这些孩子的安危呢?
看着那一个个或瘦弱或矮小的褴褛身影,不觉想起自己在孤儿院的十几载岁月。
其实自打开始做生意,她就有个小小的心愿,她如此努力,也是为了这个心愿,只是现在……到了可以实现的时候了吗?她总觉得准备得不够充分,至少,若想播种一颗种子,首先要有合适的环境吧?
手不自觉的在焦黑的窗框上划着,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张顺竟是没有敲门就闯了进来,咧着大嘴,眼睛冒光道:“掌柜的,你猜谁来了?”
赵益?
定是听说天香楼遭了难于是赶了回来。
他也真是的,林国的生意……她现在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张顺连连摇头,想要说,又竭力抿紧嘴,一个劲的要她出去看看。
她只得下了楼。
待转过缓台,望向楼下,一眼望到的是被众伙计围着的一个穿淡青袍子的身影。
此人个头不高,身材微胖,头发如许多成功的商人一样绾在帽冠里。
众人七嘴八舌,也听不清他的声音。
她对着那个背影看了又看……不认识。
于角视线一斜,见了她,急忙扳了那人的肩膀往回一转:“看,掌柜的来看你了!”
圆脸,微黑的皮肤。不过看来日子过得不错,圆满而微微泛着油光。细眉细眼,矮鼻薄唇……
这个人……
来人见了她,目光一闪,嘴唇哆嗦,竟有些不能自制。然后缓步上前,郑重行礼:“掌柜的……”
这声音……
洛雯儿又看了看,有些不可置信:“你是……白濂?”
众人大笑:“是啊,掌柜的,没想到吧?”
房山还砸了白濂一拳:“这小子,当年非要走,怎么都留不住,原来是出去赚大钱了!”
张顺搓搓手,替曾经的兄弟高兴:“如今也是衣锦还乡了,这不,一到盛京,就急忙来看掌柜的……”
洛雯儿也很高兴。
她知道,白濂的出走在某种程度上与千羽墨有关,今日突然见到他,有关那段岁月的过往一下子砸到眼前。她看着远行归来的白濂,心中翻腾的却是与那个人的点滴,于是喜悦之中,不免时有失神。
白濂细细的打量她,有些不好意思,然而多年的历练,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羞涩而腼腆的青年。
他拱了手,认真说道:“如今终于得见掌柜的真颜了……”
大家一怔,转而大笑。
的确,白濂走的时候,掌柜的还是女扮男装呢。
天香楼顿时热闹起来,后厨很快张罗了饭菜,拼了四张桌子,才将将放下,酒楼所有人围坐一圈,饮酒吃菜,是少有的热闹。
自是要问白濂这些年都做了什么,热气氤氲中,这段白手起家的奋斗史听得人心情激荡。
张顺叹了句:“就差赵益了……”
是了,天香楼这些年,原有的伙计除了苏磊被流放边疆,其余人都留了下来,还添了新的人手,如今,白濂都回来了,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大家共同创业的那段岁月。
见气氛有些肃穆,洛雯儿忙唤梅儿添酒:“你们看见那些大树了吗?年深日久,总是要在底下长出许多小树苗。若是种在一起,都不得成长,而将树苗分开了,过不了几年,树苗也会成为参天大树。所以,你们可千万不要只守在天香楼,待到发达之日,能回来瞧瞧,这也是咱们天香楼的光彩啊!”
众人便笑。
白濂觑了她一眼,指尖摩挲着酒盅的边缘,耳根露出一抹可疑的红。
毛毛和豆豆是人来疯,此刻不肯上桌好好吃饭,只四处乱跑,快乐得像两只小兔子。白濂看着他们,唇角含笑,目光复杂。
张顺将一切尽收眼底,和梅儿交换了下眼色,梅儿连忙又给白濂满了酒盅。
张顺举了杯子:“话说你小子,外面生意做得好好的,怎么舍得跑回来?该不会只是为了看掌柜的一眼吧?”
众人又笑。
其实经过这么多年,当初白濂为什么要坚决离开,众人已经慢慢想明白了。如今突然回来,更是衣锦还乡,众人的心里不觉都有些期待。
毕竟,白濂是知根知底的人,而且他肯放下赚钱的买卖回来找掌柜的,单这份心思便难能可贵了。
而掌柜的好像不明白大家的意思,竟提了比众人更高的兴致:“是啊,多年没有音信,该不是就想给我们个惊喜吧?”
白濂笑,摩挲着盅边:“其实这次回来,也是为了生意。盛京东郊有个庄子要出卖,我想盘下来……”
庄子?
洛雯儿心念一动。
今天,她方想到那个心愿时,只苦于没有场地,而合适的场地一时难寻,她只能慢慢图之,若是她早有打算,关于庄子出卖的信息定是会多加留心,不过现在……不知算不算晚。
东郊那边的几个庄子,依山傍水,占地颇广,有林有田,正适合收容孤儿,而且一旦入手,她还可以进行一番改造……
她强压下心底激动,尽量平静道:“不知你想买庄子做什么?”
白濂垂眸,挡住眼底复杂。
他想做什么?他也没想好,其实他只是想回来看看她。可是只见了一眼,他就再不敢直视。
当年的洛掌柜,虽一袭男装,亦清丽动人,他不止一次想,若是掌柜的是个女人该多好?
后来,她当真变成了女人,他方知自己同她差距有多大,即便只是对她动动念头,都自惭形秽。
他只得选择离开,他要做一番事业,他要给掌柜的看看,他不是一个没用的男人。
白手起家的不易,绝非酒桌上三言两语的云淡风轻,可是想到掌柜的,他咬牙也要坚持。
而今,他终于回来了,当他看到立在楼梯上的女人,看到多年的风霜却给她添了成熟女人的娇媚,更加动人心魄,他忽然觉得,他想要的,绝不是看上一眼这么简单。
她现在依然很强,她的事,她在斗香大会上的壮举,他远在他乡都听说了。
他只能不断追赶,即便他们始终都有距离,他也不能落下太远。
而当他看到那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时,他忽然觉得,这个距离拉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