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洛雯儿下狱受伤,情势危急,若不是胡纶拼死拦着,他几乎要将所有的冰雪优昙都给她送了来。
自己这边便有些捉襟见肘,不过他已习惯了这种生活,只要仔细些,轻易不会受伤。
今天是个意外。
天下第一巧手在旁“监工”兼指教,他又不许人家插手,还一味赶工,结果……
幸好没把胡纶带上,否则让那小太监得知,又要哭成兔子样,仿佛他下一瞬就要驾鹤西游。
或许终有一日,他要为此送命吧。他也曾无限怅恨,可是此刻,他觉得很幸福。
“既是要你摆在床头,我怎能让别人染指?”牵起她忙碌的手:“其实,能换你这一刻的真心相对,即便血尽而死,亦是心满意足!”
“你在说什么?”
洛雯儿脸色一变,顿觉不祥。
“我是说……”
“不许胡说八道!”
唇角微勾,沉默了一会,忽然拥她入怀:“云彩,我想娶你……”
就当是他自私吧,在有限的生命中,在不知何时会结束的岁月里,他不想自己从来不曾完完全全的拥有她。
若说此前还有所犹豫,此刻话一出口,已是于瞬间坚定了心念。
“云彩,答应我……”
洛雯儿心中一惊。
二人虽然状况暧昧,虽然最近赵益等人屡屡“逼婚”,然而因了那个人,她与他皆是心照不宣。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会“糊涂”到什么时候,他亦由着她的糊涂而糊涂,她以为一切也便如此,今天怎么会突然……
“莫习,其实我……”
“我都知道!”
随着他怀抱的骤然收紧,她的心也跟着一紧……他都知道?他都知道些什么?
这句简单的话可供人想象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云彩,不用担心,我会把一切都解决的……”
她的心又是一震……什么“解决”?“一切”指的是什么?怎么解决?
“云彩,你放心,一切都有我。我只需你明白自己的心意,便好……”
她的心意……她什么心意?
她忽然觉得很慌乱,好像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似乎是她盼望的,然而这其中又似乎隐着某种未知的恐惧。
她死死攥住千羽墨的衣襟,却不敢发问。
千羽墨也不再说话,只轻轻抚着她的肩背,感觉她在怀中的战栗,那双盯住落在窗棂上一线橙黄的眸子显得愈发乌沉如玉,并随着余晖落下,彻底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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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香楼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洛雯儿才明白,莫习所言的“我都知道”,到底意味着什么。
六月六,为洗晒日,又称天贶节,是曝晒衣服、被褥、书画、经卷等的日子。
自从开了这天香楼,洛雯儿便额外留心古代的节日,因为这正是她促销商品,招揽顾客的好机会,虽然依天香楼目前的状况,似是有些多此一举,但无论是兴隆还是冷淡,既是做生意,就要争取一定的曝光率。
不知不觉的,盛京的酒楼饭庄,乃至其他与商沾边的行业,都开始以天香楼马首是瞻。自从她于清明节推出了素馅饺子,素菜包子,以及各色素点,并予以低价之后,六月六这日一大清早,各个商户便于开张之际摆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各式商品,降价一成到三成不等,其中不少店铺则是把积压许久的货物趁机进行甩卖,定出了“买五赠一”等一系列优惠。尤其是绸缎庄,将各色衣料摆了出来,一边晾晒,一边叫卖,满街里的五光十色,仿若云蒸霞蔚,热闹非凡。
这便给茶馆酒肆带来了好机会。
所有的窗口都飘着热气,混着香味,想来今天一定是下足了料。各色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就算不进去品尝,单是听着便是一种享受。
各个店铺皆是人流穿梭,天香楼则更是人满为患,赵益等人忙得脚不沾地,洛雯儿便有幸留在了酒楼。
其实最近,她在酒楼待的时间慢慢变长了,全是因为莫习!
因为那日,他受了伤,她不放心。
其实他回到那个富贵的家,当是有更好的照料,只是……路上怎么办?一直尾巴似的老吴不知为何不见踪影,想要赵益他们护送,莫习又偏别扭,说不想让无关紧要的人知道他住在哪,除非她跟他回去,到时他教她爬窗子。
她就知道他想赖着不走,不过看在他受伤的份上,只得勉强答应了。莫习立刻得寸进尺,要同她睡在一张床上,说是方便她看护自己,她倒觉得他是别有用心。
然而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莫习睡得很沉,呼吸平稳,却更让她提心吊胆。
那次,他便是如此,结果……
她不敢睡,每隔一会便试他的呼吸,或者捏住他的鼻子,直到他皱眉不满,方略略安心。
也不是没有想过请大夫,只是老吴说过他的病,普通的大夫根本束手无策。
所以她只能守着他,一瞬不瞬的盯住他。
那一夜,他优美高贵得惊人的侧面便一分一毫的刻在了心上,随着心的跳动,是一种微痒的痛。
不过,可能是因为太过紧张而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她竟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待从梦中惊醒,想要查探他的安危时,方发现一直躺得好端端的他不知何时转过了身子,将自己抱在怀中,似是怕打扰她的安睡,手臂只轻轻环着她,而自己依旧睡得深沉。
她看着他恬静得如同孩子般的睡颜,将自己悄悄移得离他更近了些,脸贴在他的胸口,轻嗅他衣褶间淡淡的奇楠香,听着他清晰而有力的心跳,心下是前所未有的安然。
她忽然想,若是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让她什么也不用去想,什么也不用去担忧,该多好。
她在这种静谧中再次睡去,醒来时,已是艳阳高照。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紧接着,简直是一跃而起。
莫习……莫习不见了!
她奔下楼梯,正见到房山在摆放桌椅,于是劈头就问了一句:“莫公子呢?”
房山奇怪的看着她:“刚刚走了……”
既是能走,说明没事。
她松了口气,方觉刚刚动作太过剧烈,这会心跳得混乱,头也一个劲发晕,胸口也有些憋闷。
她打算回去再躺躺,然而才转了身,忽又猛回了头……
房山被她吓了一跳:“掌、掌柜的,你没事吧?”
洛雯儿死死的盯住他:“你,是怎么知道他走的?”
房山头回看到如此凶恶的掌柜,好在他也算见过世面,旋即稳了稳神:“就是刚刚……大概是半刻钟以前,莫公子从这下来,然后噔噔噔的就走了……”
房山为了描述形象,还拿食指和中指一弯,当做两条倒蹬的腿比划了一下。
“哦,对了,他还说,掌柜的操劳一晚,现在还睡着,让我们今天晚点开工,收拾的声音也小一点……”
洛雯儿放目一扫,方发现赵益等人都已经上工,此刻皆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她忽然觉得有些腿脚发软。
“掌柜的,你没事吧?”房山想上前扶一下,又觉得不好,不自在的搓搓手:“掌柜的,若是累了,就上去歇歇……”
他不说倒好,一说,洛雯儿简直怒火万丈。
莫习,你昨日明晃晃的自大门走了,今天又明晃晃的走了一趟,请问,这期间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想让人家怎么想?你爬窗子爬得那么顺溜,为什么不从窗子爬出去而偏要从正门走?你失忆了吗?而且你说的这些话,就好像我和你,我和你……你让人家怎么想?
你是不是就想让人家这么想?
且不说那日她是如何气势汹汹的回了房,总之自此以后,赵益等人再也没有给她进行思想教育,还时不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笑。
她知道,在这样的时空,他们定会以为,既然已经有了“既成事实”,她便再无法坚持己见,只能乖乖的等着出嫁了,于是她发现最近一段时间,张妈等人已经开始偷偷的为她绣嫁妆了。
莫、习!
如今,只要一想起这个名字,她就想把这个人抓过来痛打一顿。
可是三天两头上门的人竟是一连六日不见踪影,弄得她由愤怒转为怀疑,又由怀疑转为忧虑,再由忧虑转为恐惧。
她将各种可能出现的危机统统想了一遍,结果再也不敢出门,只乖乖的等他的消息。
天香楼的人也在等,但是他们在等那位白衣公子为掌柜的“负责”。
于是洛雯儿每每凭窗而望时,总能看到某个跑堂借着送客人出门的由子站在路边东张西望,顺望望她的窗,对上她由失神转为严肃的脸,叹一口气,那模样颇是替她担忧。
她“咣”的合拢了窗子,想要砸一样东西出气。
可是挨排看了半天也没找出能下得了狠心的,于是抓起了枕头。
一个物件骨碌碌的打枕头里滚出来。
是那个招财猫。
拾起。
想起他手上深深的伤口,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偏偏在这时,楼下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