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有染

343吃醋了?

亲切又疏离,矛盾而复杂。

初时会以为是水沉香,而待他对调香深入研究后,才得知那是最为名贵的奇楠香。

正因如此,他才印象深刻,以至于时隔六载,当这气息再次出现,他一下子警醒过来。

华艳而清雅,高贵而雍容,风流且飘逸,隽秀且从容。

除了那个人,还会有谁?

可笑的是,他方才怎会以为此人仅仅是个富家公子?

莫……墨,拆“羽”为习……

妙,真是妙啊!

而她,到底知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这个人,天朝及各诸侯国,乃至周边的外族对他的风评并不好。

阴险狡诈,酒池肉林,游手好闲,耽迷女色,玩世不恭,心狠手辣。

她,怎么会同他在一起?

一时之间,竟想跳下船带她离开。

然而当他对上那双墨玉般的眸子……依然是笑意盈盈,即便是男子,也难免抵不过其中的魅惑丛生,尤其是当水面波光折入眼底,粼粼中竟让人生出不可思议的遐想。

却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隐在波光之下,是威胁?是警告?是清朗,是阴森?还是……

恍惚之际,船已走远。

他只得疾奔几步,立在船头,冲着那个渐渐变小却是于心底愈发清晰的人影,扬手高声:“洛掌柜,若有急难,莫忘了玉舟。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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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雯儿看着千羽墨挺胸抬头热情洋溢的向着渐渐远去的小船挥手,心中霎时涌起了一篇课文的题目……《别了,司徒雷登》。

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哎呀,让咱们看看这是什么?”

身后传来某人的故作声气。

她本可以不理他的,可是没来由的,她觉得那腔调似乎与自己有关,于是回了头……

她立即瞪大眼睛,都不知是怎么移到了他的面前,看着他的手中之物:“你是怎么弄到的?”

然而忽然想起,就是方才,有风吹过,他的衣袖有意无意的拂到了段玉舟的胸前……

千羽墨抖落着那几方雪白,正是她“送”给段玉舟的帕子,也便是他此前所指的“无关紧要的东西”,他那般抖落着,就好像抓住了她的“罪证”。

“他是怎么弄到的?”

洛雯儿鼓着腮:“你不是‘一直看着’吗?”

“哦,我是一直看着的。”就那么几方帕子,千羽墨竟煞有介事的数起来,然后拎起最后一条:“这条是怎么回事?”

几方帕子都是素的,根本难分彼此,他想说的无非是其中一条是她在他没看到的情况下“送”的。

洛雯儿这个气,正要还击,却听他摇头叹息道:“原来这一条才是真正的定情信物。”

洛雯儿急了:“什么定情信物?”

伸手便要抢。

千羽墨轻轻松松的避开,只盯着帕子,翻来覆去的“欣赏”,又冲她挤挤眼:“既是定情信物,怎么不绣个花啊朵的?就算只绣个名字,也给人家留个念想。却是这么素净,若是被弄丢了,随便拿一个就可充数,到时你岂不是要上当受骗?”

洛雯儿被他气个半死,针织女红,她根本就不会嘛,他是要嘲笑她吗?

岂料千羽墨还不肯罢手,端详着帕子,摇头晃脑:“让我想想什么最能够代表云彩。牡丹?玫瑰?不行,太普通。鸳鸯?并蹄莲?不行,似乎太早了些。福?寿?对了!”

他眼睛一亮:“就绣个包子吧!样式简单,看着又喜庆。不仅代表了天香楼,而且……云彩,你觉不觉得你现在鼓腮瞪眼的模样,恰恰像个包子?”

“你……”洛雯儿气得一跺脚,扭身便走。

几片黑黑东西划过身侧,蝴蝶一般翩跹而去。

她不禁转了身,正见他弹开了手,几片残余的黑亦随风散去。

是那几方帕子,他竟然给烧了。

她看着他,他亦看着她,半晌不语。

良久,他笑了笑:“人既是已经走了,这些东西留着也无用,不如烧了,免得……睹物思人。”

她咬了唇,但见他虽是笑意微微,可眼底一丝笑意也无,还好似隐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冰冷。

这个家伙在吃醋!

是的,每次吃醋都不明白说,偏要采取这种迂回战术,偏要将她气个半死,好在她也算摸清了他的这些弯弯绕,否则非得吵起来。

只是她虽看得清,却不知该如何解决。面对一个醋意正浓的男人,她应该怎么办?

方准备离开,就听他凉声道:“不想解释一下吗?”

解释?解释什么?她做错了什么?

莫习,我不想吵架,你是非要逼我吗?

“该看的你也看到了,该烧的你也烧了,还需要解释什么?”

“我说的不是这个!”千羽墨一步跨到她面前,眯了眼,居高临下:“明明告诉你不许送行,可是你……”

“话是你说的,我可没有答应!”

她偏过脸,仿佛在看岸边的长草婆娑,却是觉得他的目光冷冷的流下来,冰雪一般笼罩了她。

风,四面穿行,可是这咫尺之距,却是这般憋闷。

良久,方听他冷哼一声:“我以为你会明白,然而今日一看……”

乍见他出现在江边的惊喜与甜蜜早已不翼而飞,洛雯儿的心中满是愤怒。

她霍地抬起头,对上那双如浸寒冰的黑眸:“原来莫公子是特意来监视我的,可是我记得莫公子当时明明说,是为了送别一位友人……”

“本公子可不像某些人,交游广阔,四处留情!”

“你……”洛雯儿气得眼眶发酸,似乎只要再多说一句,泪水就会喷薄而出。

她强自忍了半天,忽然冷笑道:“的确无需四处留情,已是得了天朝第一美人的青睐,所有的莺莺燕燕怕都只是个黯然失色的陪衬!只可惜,人家此番一心想嫁给王上,某些人是不是觉得很失落?于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听了她的头半句,千羽墨不禁心底一惊,然而待她全部讲完,方暗自松了口气,原来她所说的“青睐”,无非是群英荟萃时甘露萱对他的另眼相待,心意暗传。

这个女人,果真有让他生气的本事!

“哼!”思量间,已见洛雯儿转了身,背影极是愤慨:“此番便是送人家离京吧。虽说当初拒绝了人家,心里也是怀着一丝希望吧,如今见佳人移情别恋,乘舟远去,心里更是不好受吧。莫公子且慢慢忧伤,我就不打扰了!”

她一步一个脚印,踩着沙滩愤然前进,却是没看见身后的千羽墨唇角已是漫开一片温软。

仿佛有风袭来,未及回头,肩胛已是撞到了一个温暖的胸口。

这一撞,差点将她的眼泪撞出来。

她挣了两挣,却是无法脱身,身后那人更是贴了上来,唇瓣就在她耳边游移,似是亲吻,又似是低语:“吃醋了?”

她以为他是要来安慰她,却不想是特意追上来气她的。

“哪个吃你的醋?放开我!”

反抗自是无效,那人倒更紧的抱住了她,像毛毛虫啃噬树叶一般拿唇蹭着她的鬓角耳边,还不时发出一声轻笑:“我都被你气糊涂了,竟是差点忘了……不过你能为我吃醋,真好。”

莫名其妙的心中一软。

方才,她是在吃醋吗?

似乎,在看到甘露萱出现在斗香大会的时候,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若是被她看到莫习怎么办?这位天朝第一美人竟然再次来到无涯,究竟是为了这场赛事,还是为了……那个当初她求之不得的男子?

在甘露萱向无涯国主示爱的时候,她也曾有一瞬间的如释重负,不过亦在想,若是莫习突然出现,这位美人会不会改变选择?还记得群英荟萃时,莫习易容成了普通人的模样,已是引得她穷追猛打,如今若被她看到真颜……

而今日,见莫习立在岸边,她是惊喜的,可是当他说自己刚刚送别一位友人,当时,跃出她心头的第一个名字,岂非就是甘露萱?而她在提到这个女人时所爆发的情绪,难道只是源于他的无理取闹?

什么时候,那个妖娆的女人在她的心里占了这么重要的地位,是因为……他吗?

“云彩,只有在意,才会生气,才会伤心,才会……口不择言。方才,我也在吃醋。我看到你同他在一起,虽然明知你们什么也没有,可我就是不开心。因为我受不了别人陪在你身边,受不了别人在你心目中比我还重要……哪怕只是在你心里留下一点影子,我也受不了!”

他如此直接,倒让洛雯儿不知如何是好。鼻子一酸,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听到她一声抽泣,千羽墨放开手,把她的身子转过来,不顾她依旧轻微的别扭,将她抱在怀里,手轻轻的抚着她单薄的背:“怎么哭了?方才不是还憋着股气要找我算账吗?”

“谁要找你算账?”避开他的手,不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狼狈。

“你当我不知道?自打第一天遇到我,你不就几次三番的想着积攒了力量好将我打倒在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