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有染

319烈火真金

洛雯儿还在纠结着如果没有这些百姓的支持,她怕是也走不到今天,天香楼也没有今日的辉煌,待大赛结束,不管结果如何,一定要好好回报支持帮助她的人……然而却见胡纶的小眼一个劲的往身后瞟,还特意让开一步,让那飘摆的帘幕正正戳进她眼里……

她顿时恍然大悟……若是没有无涯国主,斗香大会也不会开在盛京,而且万一她得胜了,还有求于他,只不过他说要跟自己“算账”,而那竞拍“毒药”的一万六千三百八十四万万两银子至今也没有消息。

千羽墨,该不会是想赖账吧?

不过她依然连忙施了一礼:“是民女疏忽,还请王上恕罪。”

不顾胡纶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急忙让婉莹捧了一瓶酒过来:“这是民女调制的苏合香酒,可空腹饮。能调五脏,却腹中诸疾,每冒寒夙,则饮一杯,最适养生健身……”

她顿了顿,想到那位如雪堆砌的女孩,小心翼翼的补充了几句:“若是有人体虚羸弱,常饮此酒,可和气血,辟外邪……”

胡纶自是知她心中所想,意味深长的睇了她一眼:“洛掌柜有心了……”

接过青花缠枝莲梅瓶,他有些明白王上为什么单单对这个女人忘不掉,放不下,牵肠挂肚,魂牵梦萦,不惜余力的去帮她,助她,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她,哪怕只是见她浅浅一笑,便已心满意足……

她,便是王上的“毒药”,即便是穿肠裂肺,亦甘之如饴。

胡纶转身离去,婉莹站在洛雯儿身边望着他的背影,怀疑的皱了眉:“姑娘,你有没有觉得他特别像一个人?”

岂止是婉莹,洛雯儿亦是屡次觉得这个小太监像极了老吴,虽然年纪差得太远,模样也不相同,然而那目光,还有这个背影……若是可以佝偻几分,简直就是老吴。

“公子那么有钱,又从不苛刻底下人,按理,吴先生是不用把亲戚送到宫里去当太监的吧……”

洛雯儿不禁要佩服婉莹强大的想象力:“这个世上,相像的人多得是……”

话虽如此,她仍旧不由自主的望向那个背影……此刻,胡纶恰好走上台阶。

后宫那么多妃嫔在那里,也不知道那瓶酒能不能送到长公主手上,而依自己现在的身份,又不能说与长公主相识,自是不好点明直接送给她。不过方才的话已说得清楚,千羽墨又十分喜爱这个妹妹,或许……

胡纶的身影没入帘幔……

这个世上,相似的人何其多?就像自己,不也是同那个令千羽翼念念不忘的紫烟相似得如同一个人,以至于初次相见,他便失了分寸吗?而若没有这种相似,是不是,也不会有接下来的种种际遇?是不是,也不会有此番的离别?她与千羽翼……

“当……”

锣声又响,震断神思。

不知何时,评委们已是酒足饭饱,英秋冉已饮下醒酒汤,不顾家臣传英若丞的令让他即刻下场,就在那脸红红的坐着。

洛雯儿知道,他是怕自己一旦离开那三个雪陵老头会对她使手段,虽然即便他在也未必起什么作用,但是至少因为他的存在,那些人也会多少有些顾忌。

她感激的冲他笑了笑。

英秋冉的两颊仍浮着醉意,可是梅花鹿般的眼睛却是亮亮的,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仿佛是个突然之间长大的小男孩,在对她说,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丁家老头打了个酒嗝,被穆家老头狠狠的鄙视了一下。

乾家老头则与穆家老头达成了默契,在对方的一个眼色下,捋着胡子开了口:“手艺是不错,心思也算巧妙。可是你这茶……与扫了梅蕊上的清雪来煮茶有何不同吗?而且……”

他故作姿态的扫了扫已经空空如也的案面:“似乎同先前无夜段氏是差不多的路子。你们是商量好了来的吗?”

三个老头齐齐大笑。

洛雯儿皱起了眉。

那边,段玉舟亦收了淡笑,目光清冷。

“虽说是这最后一局的‘千芳竞艳’要的就是从来未有的新玩意,可竟是出了雷同的东西,如此……乾老,你方才当是说错了,他们似乎并未商量好啊……”

“哈哈……酒后失言,莫怪,莫怪啊,哈哈……”

先是诬陷他们合伙作弊,这会又挑拨离间……

洛雯儿和段玉舟交换了下眼色,又飞快的调开。

此刻,天师方江瀚似乎是喝多了,再次进入睡眠状态;甘露萱则妖娆的拈着酒盅,好像这场已然开始的评判与她无关。当然,或许她不过是要以这个酒盅做为道具,来让大家看看她的手指是多么纤长,多么白嫩,她的身姿是多么美艳,多么销魂……

只有英秋冉神色紧张,却是不敢发一言。有了前次的教训,他怕自己的好心再给她增添任何麻烦。而且,在今日开赛前,有个人曾告诉他,今日无论场中发生什么,他只需静观其变。

他微偏了头,看向那静静飘摆的帷幕……王上,她真的可以独自解决好一切吗?

笑声中,洛雯儿拧紧了眉……如此,她会不会连累段玉舟?不仅连累他,自己也……

“这么看来,别具一格的似乎只有鹅梨帐中香……”

终于将事情绕到正题上来了。

洛雯儿霍地抬了眸,将正在借酒装疯实际在做心理暗示的乾家老头吓了一跳……这个女子,那是什么眼神?

阴,冷,怨毒,却似承载日月光芒的利剑,直直刺入人心,仿佛要挖出他心里的晦暗,再曝于天下。

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头顶,烈日炎炎,脚下,冰雾濛濛,对面的女人……在燃烧。

他忽然恨起千羽墨……这种安排,是想让人体验冰火两重吗?

正浑身不自在,忽见那女子吩咐人去取小银铫子,又要拿木柴。

他心中一惊,顿时脱口而出:“你要干什么?”

那女子也不说话,只又将此前发给自己的那瓶指节大小的鹅梨帐中香拿了出来。

如是,穆莲生也变了脸色,立即睇向评判席。

此刻,小银铫子已经拿了上来,木柴也上场了,而且烧得烈焰熊熊,这么强的日光都能看到火焰在跳跃。

观赛者不知场中要做什么,以为又是要上什么美味,皆抻着脖子目不转睛的张望。

洛雯儿已经打开瓶塞,将鹅梨帐中香全部倒进小银铫子,然后……

三个雪陵老头额上青筋直蹦,就连一向云淡风轻的穆莲生都青了脸色,眼看着她就要把小银铫子架到火上,也不知是谁,忽然迸出一句:“慢!”

小银铫子距离跳动的火焰仅仅一毫的距离,即便在听到这个字,洛雯儿依旧停了停,就让那火舌若有若无的舔着小银铫子。

她看到被火映得发红的小银铫子成功的出现在三个雪陵老头的眼睛里,活像六盏红色的小灯泡,方缓缓的移开小银铫子,毫无表情的却是极为镇定的看向评判席。

相持……

良久……

穆家老头咬咬牙:“若是你当真能够弄出一件咱们谁都没有见过的玩意,便算你赢!”

英秋冉紧攥的拳松了下来,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即将出现的定局会发生逆转?

他看了看依旧跃动的火焰,又看了看洛雯儿手中的小银铫子,不明所以。

他当然不明白,因为这品名传天下的鹅梨帐中香当中有一味不能为外人道的香料……麝香。

鹅梨帐中香的最初制法也算简单,以丁香、沉香、及檀香、麝香等各一两,甲香三两,皆细研成屑,取鹅梨汁蒸干焚之。

只不过麝香除了能通诸窍之不利,开经络之壅遏,对女性的身体有明显的兴奋作用,若是有孕,容易滑胎,而若常用,便会导致不孕。

为此,麝香在调香中的使用可谓慎之又慎。而正因如此,初时的鹅梨帐中香虽有愉悦男女之情的作用,却并不被众人所接受,只偶尔一用,以作欢愉。

穆家的祖先曾予以改进,去了麝香。怎奈麝香单用时气味并不怡人,然若微量使用,并与其它香料搭配起来,就可以使整体香气更加稳定,也便是留香持久,而且其强烈的开窍醒神作用还可以使香气具有一种特殊的灵动和动情之感。

若是失了这两个特色,鹅梨帐中香还有什么出众之处?

这位祖先很聪明,他在后来调配的时后就把麝香仁制成溶液,如此便不易被目力发觉。而且用量极少,少到若是没有灵敏的嗅觉,便根本无法察觉它的存在。然后又加以其他香料层层遮掩,竟是生出许多额外的惊喜。而每年的鹅梨帐中香之所以都会有略微的不同,以致于他人难以模仿,就是因为根据此前的配制,又改换或添加了其余香料,并调整了各种香料及麝香的含量与次序……只需动上一动,便会有所不同,何况每样都会改动?如是便有了许多神奇效果。

此中种种变幻皆记载于家传之书,仔细记录了每回所用的香料,每回的更改,更详尽描述了每次改动的效果。此书封闭于密室之内,每日定时有人查看,从无外泄,不知这个女人从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