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有染

202谁主真凶

“我当时真没想那么多,”邵磊抽泣着:“我就想着怎么能把两边都答对圆满。然后我就趁取酒的时候在酒里放了巴豆叶……”

“巴豆叶泡酒……当真是泻药!”张妈一跺脚。

“我说那天怎么看到有叶子在酒缸里飘呢,我还琢磨这都什么季节了,怎么还有这么绿的叶子?然后顺手把它捞上来了,也没多想……”白濂拍着脑袋,悔不当初。

邵磊垂着头,只是落泪,却不说话了。

洛雯儿沉默良久,忽然望向众人:“你们都出去!”

众人一怔,却也有反应快的:“掌柜的有话单独问邵磊,咱们都出去,出去……”

人们鱼贯而出,只赵益立在原地,目光复杂的看着邵磊,然而终是一跺脚,大步走出,“咣”的一声关了角门。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究竟是谁指使你的吧?”洛雯儿语气悠悠。

“我……”

邵磊抬了眼,看着洛雯儿,又垂了眸子。

良久,方叹了口气,再次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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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邵磊跟掌柜的说了什么,或者是有没有说,又从掌柜的口中什么也问不出,只知掌柜的第二日就出了门。

官府上门拿人时,邵磊跪在门口,说一切都是自己干的,与掌柜的无关,因为他想当领班,而被掌柜的拒绝,于是怀恨在心,然后又具体说了经过。

官差立刻去了邵磊家,果真在床底下发现了巴豆叶,遂又押着赵磊去了买药的店铺。

药店老板还记得他,因为那日他精神恍惚,给了银子,没等找钱就跑了。

官差自是直接将邵磊送入牢房,邵磊的爹便到天香楼门前闹,说天香楼的掌柜看他儿子老实可欺,才让邵磊顶罪。

又是嚎哭又是打滚又是破口大骂,结果大门一开,赵益领着人拿着扫帚把老东西打跑了。

老东西边跑还边喊:“你们给我等着!”

掌柜的直到晚上才回来,看起来很是疲惫。在屋里待了一会,便叫赵益进去。

赵益出来时,眼睛泛红,拳也攥得紧紧的。

守在外面的众人问他,掌柜的都跟他说什么了。

他将牙咬得咯吱作响,半晌方挤出一句:“掌柜的说,从明日起,每天要给雅客居送一千盘饺子!”

赵益进去这么半天,却只得了这么句话……

众人面面相觑,然而很快明白过来。

“陷害掌柜的是雅客居?”

“生意已经做那么大,竟然……为富不仁!”

“掌柜的竟然答应了?”

“天香楼难道是要被雅客居吞了?”

“啊,不会吧?那咱们怎么办?”

“我听说雅客居的掌柜特抠门,经常要以各种借口克扣底下人的月钱,要么就撵人走,连钱都不给……”

“我也听说了,我的邻居伍虎就在雅客居,上个月他辛苦了三十日,结果雅客居的老板打了算盘后,竟然说伍虎倒欠了他八钱银子。伍虎经常找我诉苦,还想来咱们这干,可是现在……”

“要是这样,我看我还是走吧……”

“张顺,你这没良心的,咱们走了,掌柜的怎么办?”

“我这也是……”

门忽然开了,洛雯儿立在门口。

烛光在她身后摇曳,显得她的身形更加纤细。

众人看不清她的神色,觉得她虽有些憔悴,目光却如以往一般闪亮。

“天香楼不会卖给任何人!咱们只不过是与雅客居合作,虽看似退了一步,有些吃亏,可能还有人认为,理在咱们手上,应该把雅客居告到官府。可是雅客居毕竟在盛京存在了几十年,可谓根深蒂固,扳倒它不是一时半刻的事。再说,雅客居不是还要替邵磊的父亲还赌债么?”

冷笑。

“而且,他们也不白拿,也是要分咱们银子的。虽说少了点,重要的是,多个伙伴总比多个敌人强。你们也看到了,天香楼的饺子供不应求,每日只能卖上半个时辰,还有很多人吃不到,现在有人帮咱们卖东西,帮咱们宣传,难道不好吗?所以,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

“可是掌柜的……”白濂欲言又止:“万一他们学会了……咱们岂非……”

洛雯儿知道他想说什么:“有些东西,若是能学会,任是你怎么阻拦,都是一样的结果。我现在倒希望他们学会,到时就省得有人只拿咱们当眼中钉。而且,我只说送饺子,至于别的……”

众人的眼睛开始一一的亮了。

“许多东西,是可以在字面上钻空子的。有些人以为自己捡了便宜,谁知道这便宜会不会有朝一日砸了自己的脚?”

她始终相信,多行不义必自毙。

“所以,我们一定要更加努力,做出更好吃的东西!”

“是,掌柜的,您就放心吧!”

“掌柜的,刚刚我……”张顺有些不好意思。

洛雯儿淡淡一笑:“趋利避害,人之常情,没什么了不起。我知道,你家里的负担重,父母体弱,就你一个人干活,还要给三个妹妹攒嫁妆……”

“掌柜的……”张顺眼圈开始发红。

“反正只要你跟我一日,我就一日亏待不了你!”

张顺含泪,连连点头。

待人都散了,赵益才走上前,犹犹豫豫的开了口:“掌柜的……”

洛雯儿点点头:“我去牢房看过邵磊,也给牢头使了银子,让他们别为难他……”

“掌柜的,这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邵磊爹闹的时候说是儿子替掌柜的顶罪,掌柜的又去看邵磊,会不会被人以为是做贼心虚?

“只要雅客居不闹,他爹又何时真正管过家人的死活?官府是能少一事便少一事,邵磊不改口供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

洛雯儿皱皱眉:“无论是谁,都不希望看到这种事。我很同情邵磊,也恨他那个不争气的爹,但是我不能再留他了。既然做下了事,就要为此负责,难道要一味的求人原谅?那么之后呢,又会怎样?”

“掌柜的,我明白,我只是担心……”

“你放心,只要客人没有性命之忧,也便不会有大问题,而且我也去见了几个人,他们现在都很健康,也愿意替邵磊说情。我打听过了,他大约要先被打了板子,然后处以流刑。我觉得这样也好,离了他那个爹,他也可以好好做人。到时我再给你些银子,你帮他打点打点,别让他遭太多的罪……”

“掌柜的,”赵益只觉眼眶发热,嗓子发梗,喉头动了几动,方说了一句:“这一天累坏了吧?”

洛雯儿捋了捋鬓角,把那绺淘气的头发掖至耳后,笑笑:“累什么,等到过两日天香楼重新开张,累的是你们。”

赵益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深深行了一礼:“那赵益先告辞了,掌柜的,您也早点歇着吧。”

洛雯儿点点头,目送赵益离开。

时间已过了戌时,街市早已宵禁了。此刻人都散了,她方觉得累,觉得冷。

她不打算回别院了,虽然在开酒楼之际就同莫习有过约定……绝对不能住在酒楼,可眼下她打了呵欠,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准备回房。

然而就在转身的刹那,就在目光流转的瞬间,她忽然神思一凝,脚步一滞……

就在赵益消失的走廊的拐角处,一个秀颀的人影缓缓转出……

走廊里的光线很暗,却仿佛在那身雪衣上镀了层淡淡的金边,那么温暖,那么柔和。

那一刻,心里似有暖流涌出,海浪般轻轻拍打着沙滩。

她仿佛被定住,只能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走来,看着他停住脚步,看着他微低了头,看着他唇角衔着习惯的笑意……依然魅惑,可是,今天怎么好像多了几分温软?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眸子深沉得如同遥远的夜空,让人难以辨清他此刻的情绪。

然后,她听到他说:“云彩,我来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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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雯儿觉得最近莫习好像变成了偏执狂,但凡他出现,总要跟她要求把白濂辞掉,还总能找出各种理由,虽然每个理由听起来都是那么可笑。

“你不觉得他有碍观瞻吗?跑堂,重要是相貌堂堂,这样客人看着才有食欲。可你看他,是不是左边的眼睛比右边的那个小一点?额头有些扁,鼻梁也不够高……”

“要那么好看干什么?他和客人的食欲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饺子?”洛雯儿反驳。

千羽墨则继续孜孜不倦的给她洗脑:“嘴太大。云彩,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嘴大吃八方?他一天得吃多少饭?你也不怕……”

“我觉得嘴再怎么大,也比别人在背后碎碎念他人的不好强!”

千羽墨浑然不觉,拿玉笛点着在楼下擦桌子的白濂:“你没发现吗?他好像还有点长短腿。你看,跑堂,要的就是速度,他这样,跑得快吗?还有,这一瘸一拐的,万一哪天身子一斜,把热汤扣客人脑袋上可怎么办?”

洛雯儿看到白濂仿佛真的应了这句诅咒,突然身影一歪,险些跌倒。

“你瞧你瞧,我说什么来着?再说了,白濂,白濂,说白了就是个小白脸嘛……”

洛雯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千羽墨急忙跟上:“你走什么?我还没说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