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手。”千羽墨抬了眸,笑意微微的看她:“你总不会让那几个跑堂的来帮你包饺子吧?”
洛雯儿松了口气:“我还当是什么事呢,这几日我一直在教八朵花,不若一会……”
“想用我的人?”千羽墨唇角一勾,笑意更深。
“当然,我不会白用的,到时会给她们发工钱。你也知道……”
跑堂好找,可是包饺子这等事,就算雇个聪明伶俐的,三下两下学会了,可日后一个不顺心,跳槽了,或者干脆自己开了店,岂非在抢她的生意?虽然这种事迟早瞒不住,可是晚一时,她便赚一时的银子。再说,只要正牌酒楼站稳了脚,将来就是有再多的山寨货,也只不过分一杯羹而已。
所以,她思来想去,外面的人总归不可靠,而八朵花是莫习的人,与外界毫无关联。莫习虽然总是同她做对,却也是帮她的,所以最为可靠。
而且,这么大的别院,真正要做的事很少,都是赶莫习来的时候忙活,这不是浪费资源吗?大不了多给她们一些银子,或者……
“不行!”千羽墨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她。
洛雯儿当即竖起了眉毛,然而想到自己是在求人,又立即温和了神色,可是他今天摆明了要同她为难,这还要她怎么开口?
胡纶见这又剑拔弩张了,不觉苦了脸。
他望了望窗外……夜色渐浓。
这么僵下去,主子今晚上还回不回宫了?
“为什么不行?莫习,你到底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我只是现在很不开心。咱们说好的,你要供我吃,供我喝,让我开心……要不,你把欠我那一百金现在就还我?”
“你……”洛雯儿气急,只说了一个字,就红了眼圈。
再也待不下去,索性甩了袖子:“不行就不行,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等等……”千羽墨叫住她,慢悠悠的走到她身边,掏了帕子。
她也不接,只拿袖子抹泪。
“你瞧瞧,这等性子,怎么能做生意?”
“反正你也从来没打算让我做!”扭了脸,不去看他。
“我不打算?那我这段时间领着你东奔西走为的是什么?我若不打算,我为什么要买那块地,建那个楼,我也不是钱多了没处使?我若不打算,为什么还给酒楼取了名字?那可是我花了七天七夜想出来的,正适合你……”
胡纶暗哼一声,主子,你怎么不说你做了这么多为的是什么?
洛雯儿看了看递到眼前的帕子,再看了看千羽墨,犹豫片刻,终是接了过来。
“既是接了帕子,这个也顺便收下吧……”
一沓折得整齐的纸出现在眼前。
“是什么?”她吸了吸鼻子。
他不语,只是笑。
她只得接过,打开……
卖身契……
一连六张。
“外面的人不妥贴,你又不熟悉行情,所以我便自作主张的挑了这几个。都是死契,用着放心,而且,我已经让八朵花去教她们了,你累了这许多天,还是好好歇歇吧……”
洛雯儿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人,总是先把你气得半死,再弄出个惊喜,让你恨不得,怨不得,想要感激他,又想到之前的可恶,结果……
他就是个折腾人的家伙!
“这回不生气了吧?”
他低了头,温和的气息柔柔的落在她的鬓间。
烛影微摇,将一双剪影静静的映到门板上。
乍看去,女子垂着头,似在思考,而那男子则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唇衔淡笑,满含了耐心,在等待……
屋子很静。
胡纶忽然觉得自己多余,可是那二人都站在门口,他也出不去啊?然而转了头,恰看到窗子……
于是他便这么做了。
“咚”
动作太急,导致个别人的脑袋一下子磕在了窗棂上,顿时打破了静寂。
“老吴……”
胡纶撑着窗台小跳,努力做出欣喜的样子:“主子,你看,今天的月亮好大啊……”
“今天是初一。”千羽墨语气平静的提醒了一句,转了眸子:“云彩,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唯有一条……”
神色郑重:“绝对不能搬出别院去住!”
“为什么?”洛雯儿跺着脚。
千羽墨已然走出门外,闻言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只一句轻轻飘出:“我……不放心!”
胡纶跟在后面,回头瞪了洛雯儿一眼:“你个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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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雯儿站在门口,看着主仆二人急匆匆的消失在夜色中。
捏了捏手里的卖身契,心中忽然百味陈杂。
坐在门槛上,靠着门框,视线毫无落点的对着面前的静寂。
心中陡的冒出一个疑问……除了中秋之夜,莫习从不在别院留宿,不管待到多晚,都要离去,有时甚至只打个转,便走了。
那么他离开这会去哪呢?
回家?
他的家又是哪呢?
她默默的想了一会,忽觉好笑。
他住在哪又同她有什么关系?
看来她果真是太累了。
索性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仰望天空。
无月,繁星满天,一闪一闪。
看得久了,那星星就会变大,又抖下许多小小的星星,在眼前飘啊,飘……
就像那飞舞着无数幽蓝的草原……
看着看着,眼睛不觉酸涩。
她闭了眼,长睫轻颤。
一声叹息,来不及游出唇边,便落回心里。
千羽翼,你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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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你说她现在是不是高兴着呢?”
回到宫中,胡纶一溜小跑的跟在千羽墨身后。
然后也不待千羽翼回答,自己接话道:“自是高兴。主子把什么事都帮她办妥了,她能不高兴吗?可是主子……”
他接过千羽翼丢过来的衣袍,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既是有心给她,为什么还要气她呢?”
蝶栖石竹六曲银交关屏风后传来千羽墨的笑语:“你既是聪明,不妨猜上一猜。”
“我猜?”
胡纶抱着衣袍,听着屏风后响起的水声,皱起眉头,当真陷入沉思。
孩儿臂粗的金丝蜜烛忽的一闪,他的眼睛忽的一亮。
他记得主子曾说过……恨,永远比爱长久。
可是,主子……
他陷入了更深一层的思考……你这样,是想让她恨你呢,还是想让她爱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