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有染

146美人夜奔

“什么?”洛雯儿就要往外跑。

“姑娘还是……”

婉冰有些为难又有些笑意的睇着香柏木的浴桶。

洛雯儿瞧瞧自己一身脏污,在这样的盛夏时节似乎已然发了酵,时不时有怪味飘出,再看看婉冰一袭水蓝的清爽,不禁皱了鼻子……她什么时候这般邋遢过?

再想想那位公子的雪衣风流……

就算要谈判,也得有个庄重的姿态吧?否则会不会让人感觉她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在向他摇尾乞怜?

婉冰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微躬了身子,退至门口。

这丫头寻思什么呢?洛雯儿暗自好笑,虽然当日,那白衣人举止轻佻,可是有哪个男人会对一个脏不拉几浑身怪味的女人产生兴趣?除非他是……花痴!

“对了,你们公子叫什么?”

“我等下人,本不能直呼公子名讳的,但若姑娘相问……”婉冰微抬了头,目光讳莫如深的望住洛雯儿:“公子姓莫,单字……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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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窗格外的光线渐渐暗下去时,屋内的灯光忽然无声的亮起来,撒下一片柔软的晕黄。

洛雯儿一惊,可是侧耳倾听,并无动静。

略略放了心,继续小心梳洗。

此番的香汤没有任何花瓣,只有据说能祛除晦气的柚子叶,小船一样漂浮在水面,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不仅涤去烦乱燥热,亦让心情平缓安宁。

待出浴后,已是一身清爽。

她长长的吐了口气,随手拾了换下的衣物,当然自是不能再穿了。

凝了眸,纤指缓缓拂过……

淡淡的柔粉色,未被脏污沾染的地方依然浮着珍珠般的光。

她还记得第一次看到这身衣裙的样子,当时在浴室四壁的夜明珠下,它看去就像一片漂浮的染了霞光的云。

她还记得千羽翼说他最喜欢看她穿粉色的衣服,因为她便是一袭粉衣的来到他身边,所以第一次送她的礼物,就是一套粉色的衣裙……

指停留在纱罗上的细纹,忽的想起那夜他自水底冒出来,一脸无辜的对她说:“我只是想帮你洗澡……”

眼底发烫。

她抿紧唇,将衣物仔细叠起,于是便看到一旁备好的新衣。

细嫩的鹅黄,是轻盈的蝉翼纱,软软的堆在那,在烛影下,如一抹采撷下来的柔光。

她默默的穿上衣裙,坐在绣墩上,一边擦头发,一边想着一会见到莫习要如何交涉。

头发擦至半干,简单的绾了个髻,随手拾了根簪子固定,便走到门口,推开了门……

“姑娘洗好了……”

婉冰二人转了身,眸中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丝惊艳,然而转瞬归于平静,更加恭谨的垂了头。

训练有素,张弛有度,想不到那个看似玩世不恭的莫习竟是有如此的手段,倒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

“公子说请姑娘去找他,若是找到了,便答应姑娘一个心愿。”

这是什么状况?这个莫习在搞什么鬼?

不过这不能不说是个极大的诱惑。

“他在哪?”

“公子在园中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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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让她去寻,自是没有人带路,而洛雯儿穿过几道垂花门后,就立在重重树影下,迷失了方向。

月,时而在繁密的枝叶间露出一点光亮,又很快隐入云后。

四围,一片昏沉。

这样的天气,怎么适合赏月?这个莫习,分明就是没有一点诚心!现在倒好,她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她正自生气,然而莫名的,似是有一声带笑的叹息,随夜风而来。

就在她怀疑这不过是晚风捎来的树叶的低喃,便又听到一声细微的声响。

极远又极近,似在耳边,又似在梦中,若隐若现,忽即忽离,却是幽幽的连成了一根丝,在风中静静的飘着,于月下幻化出无数的淡影,终于织就了一匹并不瑰丽,但轻灵飘逸,韵致绵长的绸。

是笛音。

洛雯儿迟疑片刻,便随着这宛转悠扬略带几分深思的笛声,缓缓走出树影,穿过回廊……步子渐行渐快,她踩过小径,步过如玉带横架静湖的小桥,再次迈入一道垂花门。

就在她刚刚走进园子,笛声戛然而止。

她顿时立在当地,对着满园的树影,满眼怔忪。

仿佛又听到一声轻笑,笛音又起,此番却是极为欢快,连拔了几个高音。洛雯儿也不觉一路小跑,终于在最后一个高音即将结束之际来到那个极为悠闲的人身边。而此刻,那人刚好将笛子从唇边移开,轻轻放在桌上。

“找到你了!”

她有些气喘吁吁,又恨他故作声势,盯着那背影时,便不觉咬牙切齿。

“美人夜奔,所为何事?”

声音悠悠响起,似是无意,又似是戏谑。

不知为什么,洛雯儿只觉这个声音好像有些耳熟,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可是眼下也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你说了,只要……”

语气一滞,因为某人头也未回,只拾了搁在桌上的笛子随意一转,于是那碧绿的玉笛牵起了月光,勾出一道极为曼妙的烟。

是说若是没有他的指引她便无法找到他吗?于是前面的约定就此宣告作废?而她累得气喘吁吁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笑可悲又可怜?

她捏紧了拳头……即便那人不回头,她亦可想象他的唇角此刻一定勾着那大概叫邪魅,实际是不怀好意的笑。

“既是来了,不妨一坐。今晚月色不错,虽然你笨得可以,不过看在这月色的面上,说不准我心情好了,稍后就允了你的心愿了?”

洛雯儿最恨有人威胁自己,原本同这个人也没有什么瓜葛,可就是因为他顺手救了她……不过也没经过她同意,而今便好像成了他的私有财产一般,凡事都要受他挟制。

可她纵然愤怒,又有什么办法?刚刚在房中,她不是没有想过法子,可是不知为什么,眼前总会划过一张带着白玉面具的脸……其上点攥镶晶,边饰轻羽,华丽尊贵。

因为面具的遮挡,她根本无法看清此人的神色,然而却无端端的觉得他在关注自己,甚至能看出她心中所想,让她感到无论是她的人还是她的思维,在他的注视之下,都无法遁形。

是她的错觉吗?

他,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