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雯儿知道他在转移她的注意力,也不忍为难他,只点点头,没好气的“嗯”了一声。
然而见他的喜悦转瞬即逝,又蒙上一层阴影,半晌,方犹豫道:“雪雪有没有同你说什么?”
言毕,就一瞬不错的望住她。
千羽雪说了什么……洛雯儿只觉都是怪怪的,然而待看到千羽翼的紧张,心中的疑虑愈发得到证实。
“我觉得宫里好像藏着一个什么秘密……”
明显感到千羽翼握住她的手一紧。
对视良久,千羽翼移了目光,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雪雪同阿墨好……”
这也算秘密?傻子都看出来了。然而转念一想,洛雯儿忽然激动起来……千羽雪和千羽墨可是亲兄妹,莫非……
“雪雪生下来的时候,正赶上父王的宠妃——丹妃生产。你也知道,我们千羽家族的女儿皆体弱。当时丹妃也是生下个女儿,只是那个女孩一出生就没了气。产婆说是雪雪同她争命,只要雪雪死了,那个女孩就能活过来,结果丹妃就命人去把雪雪摔死。雪雪的母妃当时并不受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雪雪被高高举起……是阿墨,阿墨冲出来一剑杀死了侍卫,救了雪雪。那一年,阿墨才六岁……”
叹了口气:“父王生气了,就把阿墨丢出宫外。阿墨也是吃了不少苦的,不过他回来得早,又多是在宫里,所以雪雪同他很亲近……”
原来是自己想歪了,松了口气的同时却看到千羽翼的黯然,不免心下难过。
同样的血缘至亲,如今却有了亲疏之别,她不是没有看到千羽雪在提起千羽墨时的欢欣与担忧,亦清楚她在提起千羽翼时的敬重与疏离,而千羽翼虽然看上去粗枝大叶,在某些方面,却是心细如发,他又怎能不黯然?
不觉握了握他的手。
千羽翼就势将她搂在怀里,唇点在她的鬓角,口里喃喃着:“雯雯,你一定要对我好一点……”
洛雯儿眉一皱……怎么,我对你不够好吗?怎么每回我一燃起点热情你就给我浇灭掉?
可是当她闻到自他衣褶间渗出的甜香,就不仅仅是恼火了。
刚刚他上车的时候她就在生气,怎么这会把这茬给忘了?千羽翼,你果真有转移注意力的本事!
千羽翼正在甜蜜着,冷不防被推开,顿时满脸的不解:“雯雯,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在宫里的这几天你在干什么?身上怎么会有女人的味道?是与未婚妻在一起吗?这个味道果真甜蜜呢!
不过她好像也没什么资格生气,严格来讲,她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雯雯……”
洛雯儿一把打开他的手:“下次出来,别忘了换一身衣服!”
千羽翼听得迷糊。他打量一下自己……这身衣服就是新换的。今天为了接她,自己还额外“打扮”了半天,可是她从宫里一出来,看都没看他一眼,莫非……
“雯雯,你不喜欢这身衣服?”
千羽翼,你装傻装得真够可以的。好,那我就说得明白点。
“我不喜欢这味道!”
千羽翼揪起衣襟闻了闻:“挺好的,我还洗了澡……”
“我不喜欢这上面有别人的味道!”洛雯儿忍无可忍。
“别人的?这衣服是新做的,我是第一回穿……”
“千羽翼,你到底要装傻装到什么时候?你明明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为什么还要骗我?”
千羽翼被她吼得懵住,然而前后一想,旋即大笑,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拖过来:“吃醋了?诶,躲什么,让我看看你吃醋的样子……”
洛雯儿当然扭不过他,被气得放声大哭。
“嘘,轻点,被别人听到还以为本将军强抢了谁家的女子……”
“你还用抢吗?不是有许多女人甘愿送上门吗?”
“噫,这可不是一个王妃应该说的话……”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王妃!”
“你不是谁是?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你要给我补一辈子衣裳……”
“谁知道你有这么多的‘衣裳’?”
“多好啊,正好换着穿……”
他是不明白“衣裳”的含义还是顾左右而言他?洛雯儿气得几乎要发疯:“你这个禽兽!放开我,放开我……”
千羽翼哈哈大笑,搂紧了她:“雯雯,我没想到你吃醋吃得这么可爱……”
可爱?你当然可爱了,齐人之福嘛。
洛雯儿气极,狠狠咬了他一口。
千羽翼仿若铜浇铁铸,浑然不觉,只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不闹了,待一会回了府,你就知道了……”
回府?谁要跟你回府?
“放开我!放开我!千羽翼,你这个禽兽,禽兽——”
篆刻着府徽的马车载着一路的挣扎,在过往行人的瞩目之下摇摇晃晃的停在了翼王府门口。
众人只见车门一开,立即从里面冲出“禽兽”一词,声音嘹亮,字正腔圆。
然而未及看清,门便“乓”的一关,然后便听车夫颤抖了嗓音叫道:“快拆门槛!”
侍卫急忙过来,三下五除二的卸了门槛。
于是,无涯的翼王,天下排名第一的大将军,众人心中的战神,不知“强抢”了谁家民女,坐在车中,大摇大摆的进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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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是被强抢了,洛雯儿一下了车就直接被送进房里,连这个王府的大门朝哪开都没看清。
如今囚禁房中,每走一步都有婢女跟着,貌似金屋藏娇。
她又不好发火,因为只要她一有生气的迹象,婢女就纷纷跪倒在地,非常痛快的承认“死罪”,又泪水涟涟,结果将她喷薄欲出的火气堵在心口,再烧回去,弄得她眼含热泪,嗓子冒烟。
她刚咳了两声,婢女便换上新的茶水。
她只喝了一口就墩到案上:“你们大将军呢?”
婢女回言“不知”。
她就知道,整整一下午了,无论问她们什么都一律摇头,千羽翼又一直不露面,他到底在搞什么?
这会工夫,晚饭也送上来了,倒很丰盛,而且送饭的婢女终于捎来了千羽翼的第一个信息:“王爷让姑娘把这些都吃了,否则就要打死奴婢。”
千羽翼,你是在威胁我吗?
然而她不得不接受威胁。
然而她又有的是法子处理这个威胁。
“姑娘……”
“你们王爷只说让我把这些都吃掉,可并没有说分几次吃,吃到什么时候为止,对吗?”
婢女一怔,点了头。
“那就好,放这吧。”
婢女放了饭菜,却没有离开,因为如果她现在回去,王爷的手边真的有一根棒子。
洛雯儿没想到屋里又多了两个看管她的人,顿觉憋闷,索性躺到床上睡觉。
“姑娘,”婢女又跟过来了:“姑娘不能睡在这,这不是姑娘的房间……”
什么?
洛雯儿再次打量四周……装饰精美,颜色娇嫩,香气轻柔,分明就是女子的闺房。
千羽翼,你到底养了几个女人?
这工夫,屋里又进来两个婢女:“王爷让奴婢伺候姑娘沐浴。”
然后依旧是那套说辞,如果她不肯,千羽翼就会把她们打死。
她终于体会到,生命的确有不能承受之重,好在她们接下来又道:“王爷吩咐,待姑娘沐浴完毕,就让奴婢们带姑娘去见王爷。”
这或许是个好消息,因为她终于要看到那个消失了一下午的禽兽了,可是……
千羽翼,我发现自从你变身为王爷,便果真有了王爷的架子,就连女人,是不是也达到了一个王爷所需的配额?
可是气归气,总要见了人才能算账。
于是攥了拳,跟着婢女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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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雯儿刚进了芙蓉池,就听门声一响。
回头一看,婢女一个也没跟进来,顿时心头一慌。
然而婢女的声音稳稳的从外面传来:“王爷说,姑娘沐浴的时候,不准任何人在场。”
话虽如此,可是经过一下午的思虑,又是在陌生的环境,让人没法不警惕。
她迟疑片刻,便将那些垂下的帘幔都查了个遍,甚至连案子底下都看了……没人。
环顾四周……
四壁及顶棚嵌着拳头大的夜明珠,将整个房间照得通亮,连个人影都藏不住。
目光移至鎏金托盘盛放的一套叠得整齐的衣裙……淡淡的柔粉色,浮着珍珠般的光,一眼看去,就像一片漂浮的染了霞光的云。
她默默的看了一会,解了衣裙……
泡在自外引来的温泉中,闭着眼,一边享受,一边辨别氤氲在水雾里的香气。
丁香、沉香、梨花、桃花、青木香、钟树粉、蜀水花、红莲花、樱桃花、白蜀葵花、旋覆花……
千羽翼,你是不是把所有的花都摘来了?
不禁唇角微勾,然而旋即想到他衣褶间的甜香……
那是一种她从未闻过的香气。柔美,绵长,旖旎又神秘,她甚至可以想象使用这种香薰的女人的高贵曼妙。
千羽翼,这就是你的未婚妻吗?
这一路上,无论遇到怎样的艰险困苦,都只有她与他两个人,虽然也知道他有婚约,然而她要如何无视他的坦诚与真心?如何无视深陷困境时的生死相依?如何无视他不顾一切的屡次相救?而那一纸婚约,毕竟太过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