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有染

095千里之堤

她们意外,震惊,感动,而且洛雯儿已是众所认定的大将军的人,伺候好她,对她们绝无害处,再说,她也着实厉害,不能不让她们打心眼里既畏惧又敬佩。

“姑娘就是憔悴了些,但也好看着呢……”

“可不是?奴婢听说西施虽然身子不好,可西施捧心却是我见犹怜,否则怎么会有东施效颦呢?”

“你说什么呢?西施那是久病缠身,咱们姑娘是大病初愈,怎么能放在一起比?”

这二人,如今倒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兑对方,在洛雯儿面前争起宠来。

“不过我看姑娘精神倒好……哎呀,盼云,你说要去请太医,怎么这会还不去?”

“怎么是我,不是你吗?是你忘了去请,倒来怪在我头上,刚刚你就……”

“别吵了,不管是谁,先去把太医请来,我倒不打紧,关键是你们……”

洛雯儿瞧瞧二人……一个脖子上印着红印,一个脸颊挂着血痕。

二人看看对方,又想起方才的彼此攻讦,都认定是对方要害自己,气又上来了。

洛雯儿不禁头痛,急忙支使念青去请太医。

有时候,对于有些人,不必去讲道理,只需拿出主子的气派,否则倒是麻烦。

念青怨念的去了,临走前不忘提醒洛雯儿千万不要被某些人貌似忠厚善良的外表给欺骗了,有些人惯会颠倒黑白,搬弄是非。气得盼云直瞪眼,可是偏偏她在嘴皮子上就是不如念青灵活。

念青似是只出去打个转,眨眼工夫就回来了。

洛雯儿和盼云就势往她身边一瞧……

“念青,太医呢?”

念青白了她一眼,上前拾起洛雯儿一缕头发,又夺了念青手中的象牙梳,深呼吸好几次,才道:“在后面。”

感情这丫头是怕盼云在洛雯儿面前说她坏话于是急匆匆的先跑了回来。

若不是脸上的伤一动就痛,盼云几乎要被她逗笑了。

念青累得脸红扑扑的,倒更显水嫩,一边给洛雯儿梳头,一边口不停歇的夸赞:“姑娘的头发真好,又滑又亮,柔软又有韧性,却是比栖梧宫的成娘娘逊了一成,不过想来是姑娘一路奔波,也没时间打理的缘故。不如稍后,让奴婢帮姑娘梳洗一下如何?”

“姑娘大病初愈,怕是不适合沐浴吧?”盼云在一边提醒。

念青则冲她撅了下小嘴:“适不适合,待会太医来了就知道了。”

她又仔细的看看铜镜中的洛雯儿,啧啧连声:“姑娘生得真美,只是这段时间风吹日晒,皮肤略显得暗且糙了些。常言道,一白遮百丑。不过姑娘倒不用担心,有奴婢在此,不出三日,定然会令姑娘更加倾国倾城,艳冠群芳,让大将军一见到姑娘,就魂飞天外!”

念青是借此在讨好她,洛雯儿明白,可是这“魂飞天外”……是不是有点用词不当?

“这话说得没错。”盼云点头道:“若论梳妆打扮,匀脂敷面,护理保养,这宫里就没一个能及得上念青的。此番来伺候姑娘,茹妃娘娘可是万分不舍呢。”

竟然还碰上同行了。洛雯儿登时来了兴趣,她倒也很想知道古代的女人都是怎么保养自己的。自来到这个时空,睁眼闭眼看到的都是男人,月璃樱倒是女人,可是又偏中性,而千羽翼又是格外有男人气的,弄得她不仅觉得脾气渐长,更担心自己就要长出胡子来了。

听到盼云的赞叹,念青初时还有些怀疑,但见她眼中毫不掺假的笑意,不觉也回以一笑。

的确,盼云要较她大度许多,再思及往日的照顾,心中渐渐升起愧疚。

将梳子往盼云手里一塞,扭头就往门外跑:“我去看看太医来了没有……”

刚撩了湘妃竹细帘,就听外面的小宫女来报:“秦太医来了。”

秦太医和洛雯儿想象中的太医相差无几……年纪五六十岁,留着花白的胡子,精神矍铄,声音带着恭敬的低哑。

因为洛雯儿算不得宫中的主子,秦太医也便没有行大礼。

洛雯儿本想欣赏一下古代的悬丝诊脉,可是也只在腕子上铺了条白色的丝帕。

秦太医三指方搭上,洛雯儿便好像看到千羽翼浓眉一跳。

这家伙,若是看到这场面,又要翻醋倒醋了吧。

唉,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自己在宫中三日,他有没有来看过她?

当然,她也清楚,身为男子,是不允许随意出入后宫的,那么,他有没有想她?

出神之际,秦太医已收回了手,捋着花白的胡子,慢声道:“姑娘生来先天便有所不足,早年又过于劳损,现在不过是年轻,所以身子看起来还算康健,然而此番发病来势汹汹,并非全因奔波劳累与中暑所致。姑娘的身子,现在就像一条藏了许多蚁穴的堤坝,表面无损,内里却逐渐虚空,一旦洪水来犯,恐一发而不可收拾。姑娘现在一定要注意调养补救,否则将来……”

他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洛雯儿听得心头冰凉。

离开孤儿院后那段最为艰苦的日子,大约持续了四年。四年里,她好像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没有睡过一次超过五个小时的觉。病了,就买最便宜的药片顶着,发烧三十九度也撑着站街里发传单,一件单薄的棉服伴她度过了四个寒冬……当时也曾想,这样会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然而为了钱……

不过后来她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妥,便笑自己杞人忧天,可是现在……

念青见她脸色发白,急忙道:“那是不是说只要从现在开始调养就没事了?”

秦太医摇头又点头:“现在只能是补救。你想,堤坝上有了蚂蚁洞,就算填上了,能同以前一样吗?”

一向伶牙俐齿的念青当即被噎住。

盼云也急了……念青平时看着也挺机灵的,太医院那么多太医,怎么单请了这秦木头来?就算他是王上指派的人,可是……

“不过呢,老朽承继家学,亦是深得王上信任,这么多年来,一直为王上和王后娘娘诊病,始终没有出过差错。虽说不能起死回生,不过若是要枯木逢春,亦非难事。”秦太医拈着胡子,摇头晃脑,极为得意:“秦氏数代为医,家学渊博,绝非某些歪门邪道可比啊。”

念青和盼云听明白了,感情这老头是上洛雯儿这讨人情来了。将病说得无限大,然后被他三副两副药给治好了,还能博得个神医的美名。

洛雯儿除此之外则另有想法,这秦太医怕是听闻千羽翼的眼睛得霍嘉所治,而同行相轻,所以上自己面前显摆来了。

于是笑道:“那就烦请秦太医费心了。”

秦太医自是欢喜,提笔写了药方,又自吹自擂一番。

洛雯儿趁他高兴,便问自己何时能够离宫。

秦太医脸一沉:“你这身子目前看起来是好了,但你忘了我刚刚说的话吗?正在休养阶段,怎能随意挪动?就像堤坝,已经有了那么多蚂蚁洞,可是刚堵了一半,若是……”

“洛姑娘自是不能现在就走的,”念青蹦过来:“姑娘在此多休养几日,正好明日是端午,在宫中过节岂不有趣?”

秦太医绷着脸,正欲再说两句,忽然咽下,只道:“姑娘只需听我的,绝对不会有错!”

念青附在洛雯儿耳边道:“姑娘别在意,他平日对王上和王后娘娘,就连太后娘娘也是这样不开面,不过医术是真正的好。姑娘还是安心养着,也好在宫中过节……”

念青的眸中尽是小女孩的乞求和依恋,洛雯儿心头一软,也不好拒绝,只转了头:“秦太医,那我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

在这转眸的一瞬,她发现秦太医似乎一直在观察她,眸底深沉,仿佛有所忧虑。

正在疑惑,便听他道:“该离开时自会让姑娘离开。怎么,姑娘还不相信老朽的医术吗?”

但凡自恃有点本事的,尤其是这种“家学渊博”的,大多极为傲气,容不得别人有半分猜疑。洛雯儿也不想得罪他,否则人家在药里偷偷给她下点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她可就惨了。

只是千羽翼……

她很想和他一起过一个节,哪怕端午对于情人而言并不是一个十分值得庆祝的节日。

念青倒极为欢喜,按照秦太医的方子,给洛雯儿取了药。因盼云心细,又是从太后那边拨过来的人,就交由盼云去煎,自己则拿了秦木头阴着脸交给她的伤药,给自己和盼云涂上。

“秦老头的嘴虽然不怎么样,药却是真真的好。”念青看着脖子上的淤青淤紫很快消失,不禁由衷赞道:“姑娘也别急。秦老头说姑娘的病已是好了大半,现在主要在于调养。奴婢已让人去烧水,稍后姑娘沐浴一番,奴婢也好给姑娘打扮打扮。明天是端午节,奴婢陪姑娘去宫里走走。这一热闹,病就好得更快了呢。”

念青起初不知宫里那么多宫女为什么偏偏调她来丹茜宫,不过一看到洛雯儿那身打扮,立刻什么都明白了。现在她就一门心思的要使出浑身解数的把洛雯儿进行一次焕新,因为经过今天的事,她发现洛雯儿虽然挺有城府,但人还不坏,而且极有义气,也不像但凡有点本事就拿腔作调的人,这是她在宫中从未见过的,所以她现在是全心全意的想要服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