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前面。”千羽翼微抬了下颌。
她往前方望去……
虽然有长明灯,但是过道幽长深邃,尽头应该是一个拐角,延伸至下一个通道。此刻,那里如所有的拐角一样,有着光线照不到的漆黑。
“那是一堵墙。”千羽翼轻声道。
“墙?”
洛雯儿急忙再看了看……她依然认为那是个拐角,而且既是通道,前面设一堵墙是什么意思?
千羽翼也不回答,只卸了披风,单手一轮……
洛雯儿只觉风声过耳,然后便见那披风旋转着横飞了出去,仿佛一只展翅的鹰,轻盈的平平的滑翔到了通道的末端,然后好像撞到了什么阻碍,无声落下。
可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虽然在这期间她不停想象两边会射出无数暗器将披风定在某侧的墙壁上。
仿佛看不到她脸上的疑色,千羽翼只浓眉深锁,若有所思的盯着静卧在远处的披风。
手上一紧,耳边旋即传来他的低语:“跟紧我!”
他的郑重传染了她,她不觉握紧了他的手。
二人一前一后,相错不过半个身位,缓缓向前走去。
行至将近一半时,也没有异样发生,洛雯儿渐渐放下心来。
也是,若是当真有什么机关,披风怎么能顺利的飞过去?
刚要嘲笑千羽翼的紧张,却忽的脚下一空,整个身子都悬了起来,腰间却是被一股大力紧紧箍住。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仿佛在不分方向的旋转。突如其来的头晕目眩,令她几次三番的反胃作呕。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夹杂着细碎如雨的声响,有时近得堪堪擦过脸颊。
它们的速度是那样快,竟好像擦着了空气,发出零乱而耀目的光芒,流星般四处飞射。
千羽翼一直压抑的杀气陡然暴涨,如一道屏障,挥舞纵横,抵挡了无数袭来的光芒。
光芒不知砸落何处,叮叮当当的混乱不堪,然而更有轰隆隆的巨响自两面袭来,其势汹汹,她即便悬在空中,亦觉地面在震颤。
在偶然的一个旋转间,她惊见墙壁在移动,仿若是两只看到了精彩环节急欲鼓掌的手,正向他们拍来……
她不知自己是否惊叫出声,因为现在满耳都是墙壁移来的轰响,震耳欲聋的响声激得面皮都跟着发麻发颤。
又是一个旋转,她的脚仿佛踢到了什么,紧接着,一线亮光“叮”的击在飞速赶来的墙壁上……是一只箭,然而未及看清,已有无数只箭将它埋在下面。
而墙壁不知何时生出数不清的尖刀,正在长明灯冷静的光线中闪着幽蓝的光,吐出无数道飘渺阴森的光烟,狞笑着飞快刺来……
寒光逼近眼前,蛇信一般舔过她的脸,她仿佛看到利刃刺穿二人的身体,将他们割裂成无数碎块,也如这些利箭般,堆落一处。
冷光刺目一闪,千羽翼大吼一声,墙上的利刃顿时被宝剑齐根削掉一大片,然而墙依然在迅速移动,像两个久别重逢的恋人,就要拥抱在一起……
胸口陡然发烫,仿佛有一道金光自内里迸出。
光芒极为耀眼,她被晃得眼一花,身子亦仿佛在这一瞬间化为空气……
然而腰间忽然一紧,剧痛顷刻将仿若零散成烟的她重新聚拢。她只觉得自己好像猛的向后飞去,而后一阵土石崩裂的碎响,混成一股阴潮的风,霎时席卷了她……
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被夹死目前正魂飞天外之际,脚忽然踩上了坚实的地面。
与此同时,一声轰天巨响,两面飞速移动的墙狠狠撞击在一起,自夹缝处冲出的阴风与烟尘将本就站立不稳的她狠狠推了一把。
她的身子刚向后一仰,一股大力便牢牢的环住了她。
身在惊险之中,只觉度秒如年,然而待脱离了危机,方发现一切恐怖不过是弹指一瞬。
脚踩着稳固的地面,却依然觉得虚浮。刚刚所发生的惊险好像是一场梦,然而那两堵贴得严丝合缝的墙壁却在告诉她,她曾与死神擦肩而过,而她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那个噩梦尚不足半尺。
灰尘静静的飘着,落在她的衣上,落在她的发丝……
若没有这不到半尺的距离,她怕是也同那些箭,那些尖刀一样化为齑粉了吧。
肩上的力忽的紧了紧。
她转了目光,惊见千羽翼的黑袍破了好几道口子,右侧的袖管正在滴血。
她急要撕了中单为他裹伤,被他拦住:“小伤,无碍,好在没有毒。”
“既然知道危险,为什么还要走这条路?”
她突然暴怒,一把甩开他,然而看着他的伤口,眼泪却止不住掉下来。
只是第一道关卡,便如此惊心动魄,他负伤在身,而她……毫发无损。
“雯雯,你忘记我说的话了吗?珍稀药草的旁边必有奇兽守护。相反,有毒兽出没之处,百步之内,必有解药。”
他扳过她的肩,示意她往身后看。
她转了身……
一道长长的楼梯于脚下铺展,一路向下,坡度极缓,却是渐行渐暗,仿佛延伸到不知名处。
她收回目光,望向头顶……一扇尺宽的石壁半悬在上空。
这便是那道墙壁,更是开启的生门。
他们走进过道的时候,不知触碰了哪个机关,结果遭遇惊险,而当两面墙壁相撞,又恰恰是启动这扇石壁的机关。方才若是慢上一步,他们可能就要眼睁睁的看着生门开启而自己却陷入永恒的地狱。
果真只有历经绝境,方能逃出生天。
视线下移,望住被夹在墙壁中间,只露出一角的披风……她不明白,为什么披风可以顺利的飞过去,他们却遇到了袭击。
千羽翼看出了她的心思,可是什么也没说,只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她的目光顿时一亮……
将通道的末端设计成拐角模样,稍不留意,便会错过,于是只能在无数的通道里打转,直至力竭而死。然而一旦有人发现其中诡异,必会一探究竟。
可是又不急着动手,非要闯入者走到中间时方启动机关。
因为无论过早还是过晚,都会让人或退缩或逃离的轻易脱身,唯有在距离两端都显遥远的位置,才能十拿九稳的致人死地。
而开启这个机关的,恰恰是人的温度。
让闯入者死在自己的手中,足够阴险!
而接下来,他们又会面对怎样的危机?
她余惊未散,耳边却传来他的轻语:“雯雯,待出去后,帮我把衣服补起来好吗?”
诧异看他。
他是大将军,战功赫赫,又是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论是封赏还是俸禄皆不会被怠慢,何至于如此爱惜一件衣裳?
千羽翼低了头,似是在欣赏衣服上的破损:“上回去李立家,他的妻子身边堆着好几件衣裳,都是李立战斗时弄破的,他的妻子一直拿着针线在补。当时我就想,什么时候,也有人肯为我这样缝缝补补……”
原来无论是怎样的铮铮铁骨,叱咤风云,亦会渴望最为寻常的一幕温馨。洛雯儿不禁想象,那一刻的千羽翼,眸底会浮着怎样的一抹温软……
她一瞬不瞬的望住他,忽的唇角一弯,上前牵住他的手。
千羽翼手臂一震,骤然抬了眸子。
光线昏暗,然而却仿佛有无数星光在那漆黑的眼底跃动。
他开了口,声音竟是微颤:“雯雯,你终于答应嫁给我了……”
洛雯儿脸色一变:“我的意思是可以补衣服,至于别的,我还得考虑……”
千羽翼仔细看看她,郑重点头:“好,你慢慢考虑。反正出去后,我就把所有的衣服都撕烂,让你给我补上一辈子!”
“千羽翼,你这个……”
剩下的话被他狠狠封在口中。
而后,也不顾她的反对,将她扛到肩上,向着那渐行渐暗好像没入到无尽深处的阶梯,大步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