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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岗寨内部尽人皆知,沈落雁这朵名花早已经有主,就是徐世绩。不过双方虽然是公认的一对,可徐世绩几次提出想要完婚,却总被俏军师用各种借口推搪了过去。故此徐世绩始终觉得不能安心,也由于这缘故,他对于一切走近沈落雁身边的人,都天然带有三分警惕敌意。
此时此刻,一听徐世绩这样说话,李密立刻就知道,自己这心腹大将是又吃醋了。本来这也没什么。但事情牵扯到陈胜,却不由得李密不关心。他抬头向南陈太子尴尬地笑了笑,下意识竖起耳朵,凝神倾听。
只听得楼上传来沈落雁虚弱而不悦的声音,道:“本姑娘和太子殿下清清白白,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怎么,难道徐爷还要本姑娘向你交待悔过吗?”
徐世绩的语气软化下来,以近乎哀求的语调道:“落雁!妳该知道我对你从来一片痴心,千万不要让外人影响到我们的感情啊!”
沈落雁语气转寒道:“不要乱说,什么外人内人的,这怎关第三者的事。你徐爷一向风流得很,多我一个少我一个有什么相干?你会对我痴心?怕是说笑吧!”
徐世绩有点恼羞成怒道:“我本也不想说出来。我逢场作戏的事,你一向知道,为何现在才向我算帐?难道妳……妳……哼!刚才我问过下人了。据说那天陈胜把妳抱回来,一进门就立刻上房。然后妳还叫得……叫得……非常不知羞耻。现在妳说和他没有关系?好,我信。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肯让我看看妳的伤口了?”
沈落雁大怒道:“徐爷,你也想得太离谱了吧?那天本姑娘是被影子刺客狠狠刺了一剑,几乎连命都没了啊。难道你觉得,居然还有人可以有心情在那种情况下做……那种事?简直荒唐之极!人家受伤的地方十分隐秘,你我还未成婚,怎么可以让你随便乱看?”
徐世绩又软化下来,叹道:“好好好,落雁妳不让看,那就不看吧。但妳怎么又让陈胜住在落雁庄?而且,还天天让他替妳换药?我们虽然还未成亲,但这也是迟早的了。无论如何,妳总该避忌一下啊。”
沈落雁默然半晌,冷道:“我的身子,爱让谁看就让谁看。徐爷你管不着。什么迟早成亲?哼?我沈落雁难道除了你徐爷之外,就找不到男人要了么?”
徐世绩怒道:“落雁,妳……妳竟然这样说话?好!好!好!”话声才落,陡然传来“乒乓~”清脆破碎响声传来,显然是他满肚子嫉火无从发作,于是竟然抓起房间里面的东西摔砸,以作宣泄。
破碎声余波未歇,“呯~”一下摔门重响接踵而至。徐世绩怒气冲冲地大踏步闯出沈落雁闺房,沿着楼梯走了下来。一抬头,恰好和庭园里的陈胜打了个照面,他双眼如欲喷火,冷哼着转身就走,甚至连向李密打个招呼都没有。可见怒意攻心,已经到达极点。
李密站在旁边,徐沈二人之间的对话,字字句句,他全部听得清清楚楚。沈落雁竟然会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还和陈胜深入接触。发生什么亲密关系。这种事情根本乃常理所无,李密自然也不会相信。徐世绩分明是太过着紧沈落雁,所以嫉妒得走火入魔了。不过……
即使双方没有发生肉体关系,但沈落雁刚才那几句说话,是否代表……须知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
当日青梅煮酒论英雄,陈胜曾经比喻过李密是当今之曹操。曹操一生多疑,而李密的多疑程度,俨然也不逊色于曹操。霎时间,他下意识就想回头去看身边的南陈太子,却又在最后关头强行忍住,只以眼角余光匆匆一瞥。却看陈胜神色平静,眉宇间更隐有不屑与讥嘲之意。究竟不屑什么?又在讥嘲什么?
千万个疑问同时涌现心头。李密面色不禁变得阴沉。他深深吸口气,强行压下这翻涌的思潮心绪,干笑道:“哈哈~世绩他真是……哈哈~太子,让你看笑话了。别见怪,千万别见怪啊。”
陈胜微微一哂,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要胡思乱想,侮辱的只是自己。我又有好见怪得了。”
就在此时,忽然间又有脚步声传来。只见婢女楚楚引领着一人进入,却正是大龙头府的总管屠叔方。他乍见李密在此,却也并不感觉吃惊。当即抱拳作揖,道:见过蒲山公,见过太子。”
李密面色又是一沉,道:“屠总管?你来找我有事吗?”
屠叔方逼毕恭毕敬道:“不是。小人原不知道蒲山公已经回城了。小人这次来,是邀请太子到大龙头府。关于日前少寨主冲撞了太子的事,弘大爷想要亲自向太子赔罪。”
弘大爷就是翟弘。他是翟让的亲兄长,虽然才干平平,武功一般,但瓦岗寨上下看在翟让面子上,对他都十分客气。既然他要亲自赔礼道歉,陈胜也没必要硬要得罪人。当即道:“好。那现在就走吧。”回首向李密点点头,跟随着屠叔方出门坐上马车,向大龙头府而去。
李密目送两人背影远去,沉吟半晌,拾阶再上小楼。推门走入沈落雁闺房,只见先前放在房间书架之上,一只俏军师非常喜爱的贡品花瓶,如今已变成了地板上的千百块碎片。俏军师自己则卧在床上,双目漫无焦距,呆呆凝望着天花板。乍见她如此神色,李密心里禁不住就“喀噔~”一声响。原本只有三分疑惑的,现在可一下子增加到至少五分了。
蒲山公老谋深算,城府深沉。即使内心有疑,但也绝不会有丝毫表露于外。他拉过张椅子在床边坐下,沉声问道:“落雁,落雁。妳怎么了?怎么和世绩又吵起来了?唉~他也真是的。明知你身上还有伤,无论如何都不该在这时候惹妳生气嘛。落雁妳放心,回头我定会狠狠骂他一顿,把他抓过来向妳道歉。”
沈落雁双目恢复焦距,回过神来,冷冷道:“密公不必为落雁费心。我和徐世绩之间已经完哩。道不道歉,也无所谓了吧。嘿,是落雁有眼无珠,先前竟看不出他原来也只和世间其他男人一样,根本不需要什么运筹帷幄的女军师,只想要一个替他做饭洗衣服,乖乖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而已。幸好,我们终究还未成亲,现在发现这一点,总还未算太迟。”
李密连皱眉头,道:“落雁,妳是受伤之后没事可做,所以才想得太多而已。我可以替他担保。他不是这样的人。”
沈落雁幽幽叹了口气,神情未见伤心,反倒很有几分如释重负的欣喜。道:“他是什么样的人都没关系。总而言之,今后落雁和他再没有瓜葛。密公,今后落雁将、专心致志辅助密公打天下。至于其他男女事情,落雁再也不想了。”
“这……又何必如此。”李密叹口气,回想起这几年来沈落雁所立下的种种汗马功劳,心中不禁就是一软。但他毕竟枭雄心性,故此只眨眼之间,就把这丝软心肠压下,凝声道:“这个暂且不提。刚才世绩在旁边,有些说话妳想必不方便说。现在只有妳我二人了。当天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落雁,仔细说来。”
沈落雁点点头,当下长话短说,先从当日青梅煮酒讲起。一直讲到自己送陈胜和跋锋寒离开。再来就是铁骑会的两大护法突然现身出手,影子刺客则乘机从后偷袭。之后沈落雁被刺了一剑,便是人事不省。等到好不容易恢复清醒意识,已然回到自己闺房之中,而南陈太子正在为自己疗伤……等等等等。
李密眉宇间一派高深莫测的神色,等到沈落雁说话告一段落,凝声问道:“落雁,按照这样说来……疗伤过程之中,妳和他已经肉帛相见,对不对?”
沈落雁面色微红,但随即又恢复常态,道:“落雁过往的经历,密公早已经都知道了。我沈落雁并非寻常女子。别说肉帛相见,哪怕真的和陈胜发生了什么关系,落雁也绝不会放在心上。落雁心里唯一有的,就只是密公之利益。”
“呵呵~我自然相信妳。假如连妳都不信了,我李密还可以相信谁?”李密伸手拍了拍沈落雁肩头,凝声又道:“但不可否认,落雁妳确实是名非常动人的女子。所以若说世上竟会有男性能够抗拒得了落雁妳的魅力,我便绝不相信。既然如此,我们大可将计就计。今天晚上,想必陈胜还要回来替妳换药的。到时候妳便顺水推舟,干脆和让他占占便宜。怎样,做不做得到?”
沈落雁愕然一惊,颤声道:“密公,你……你要落雁……但又何必使用这种手段?只要能对密公霸业有帮助,落雁并不吝惜自己这具身体。但以落雁看来,这样做恐怕只会适得其反啊。”
李密冷笑道:“我当然明白。像陈胜这种人,只是专心致志于追寻自己的道。至于肉体上的欢愉,或许偶尔他也会有闲暇停下来享受一番。但事了之后便无痕。想要借此永远控制他,根本就属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