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房间中，并没有点亮丝毫灯火。在漆黑的冷夜中，只有一片森寒。看不清楚面目的一群人围坐在房中，相互以低沉的音调做着交流。
“这么说此次草原会盟很可能由明廷的那个人亲身主持，我们还好动手么？”
“哼，不动手又怎么办？错过了这次机会，你认为我们还有机会么？”没等别人回答，他又自问自答道：“绝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能被我们遇到了！”
旁边似乎也有人对此认可：“这倒也是！以明廷如今的声势，若是成功举行了此次草原会盟，所有草原部落都会成为明廷的忠实走狗！接下来，谁还能抵抗神机营的进攻？”
“说的没错！包括此次的草原会盟，其实大汗早就勒令各部约束子弟莫要参与其中。可是据我所知，依旧有不少部落或明或暗的参与其中了。所以才有了咱们的这次行动，无论如何也要破坏掉明廷天子的此次会盟！”
“嗯，是啊！若是给了明廷充足的时间将草原各部完全消化，等待咱们的就只能是死路一条了。我赞成格根大人的意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出手阻止会盟的进行！”
“唉……我知道你说的对，可……可是咱们又怎么阻止会盟呢？你们白天也听到了，此次会盟的主持人可是明廷的国师大人，是……是那个人啊！”
“没错，面对那个人我们又有什么办法阻止？他可是修真上仙呀！”
旁边不少人都随声附和：“就是，我们不过是普通人，又能怎么办呢？莫非还能潜入身边刺杀他不成？恐怕还没靠近，就已经被发现了。被他发现了，那里还有我们的活路？”
“既然接了这个活计，咱就从没打算还能活着回去。但是死在他手上，那不就等于白死了么？可白白死掉，对大汗交待的差事根本就没有任何帮助呀！”
“对，对，对！”这些人确实不怕死，可是却也不想白白送死，那不成傻瓜了？
先前一人却异常凌厉道：“哼！谁说要让大家白白送死去？破坏此次草原会盟的关键可不是只有那个人！你们别忘记了，无论那个人怎么做，都需要大明天子最后登坛祭拜天地的！”
虽然身处阴暗环境之中，可是众人却依旧感到眼前一亮：对呀！草原会盟大典的真正主角可不是那个人，而是大明的天子陛下！这位爷虽然身份高贵，但却不是无从下手的目标。相比主持此次会盟大典的那个人来说，他要好对付的多。
“此话倒也不假！虽然皇帝身边的护卫众多，可是在会盟之时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拼的一身剐，也要把皇帝拉下马！你说怎么干吧，全听你的！”
“对，不过是有死而已！这次机会千载难逢，咱们确实不能再错过了！”
“呵呵呵，各位莫要着急。咱们只需要戳破了明廷的虚弱本质，剩下的事情就不劳咱们再操心了。以此目标来说，咱们并非没有机会。”
“大人尽管吩咐！我等深受大汗恩德，正当戮力报效。虽千难万死，也不能阻碍我等不惜一死之心。”
“唔，此言正合我意！此次出手，不为个人恩怨，全都是以身许国。来，让我们满饮此杯，以壮声色！”
黑暗中，也不知如何分配。竟是个人都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马奶酒，在领头者的指挥下举起皮囊一饮而尽。之后，才开始了详细计划的商议和准备。
“呼，此事既然已经至此，那就再无退缩的道理。明天就是会盟大典之日，想必明廷的护卫也会异常警惕。咱们要商量个好法子出来，绝不能错失天赐良机。”
“就是！既然大明天子将此等机会送上门来，我们若是不肯笑纳岂非天大的笑话？”
虽然说的慷慨激昂，可是却也无法掩盖双方之间的巨大差距。否则国与国之间的交锋，又何尝需要派遣死士前往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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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大明的临时行宫当中，此刻当众人听完唐少哲对会盟大典程序的详细介绍后全都目瞪口呆。这……这已经不是敢想或不敢想的问题了，完全是振聋发聩。
若是当真按照他的计划行事，成功也还罢了，若是中间稍有差池……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尤其此时举行草原会盟大典的时机根本就不对！
虽然神机营在草原上百战百胜，无数的部落已经被击败、分割、重组。可是新近上台的这些部落首领，恐怕大多数人都还没有掌握好本部的各方力量。
这个时候明廷对于草原的影响力虽然貌似很强，事实上却是相当不稳定。尤其是很多从高位上跌下来的原部落贵族，恐怕都发自内心的痛恨着朝廷。
但凡有人煽动，那就又是一场巨大的风波。不过在神机营强大的武力面前，想必很少有人敢于做这种愚蠢的打算。到底神机营的血腥手段刚刚过去，阴影还未曾从各人头顶消散呢。
可是，此刻大明对草原的影响力只建立在武力征服的初步阶段，若需要彻底的收服人心至少还需要一代人的时间来沉淀。在这个时候，内阁的建议是返回中枢缓缓教化民众。
“启奏陛下，臣以为当今上策还是返回京城。以陛下万乘之尊，若是稍稍有点闪失，臣等便是粉身碎骨也无法担当的起呀！”
“皇上，金大人言之有理，望皇上三思！”原本以为草原会盟大典就是像以往般登坛祭天，远远隔离开民众。可没想到唐少哲的建议却全然不是如此，几乎是反其道而行之。
因此金幼孜和杨士奇坚决反对，无论如何也不让朱棣趟这洪水。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富贵中人已然如此，又何况大明天子？
不过朱棣却似乎还在犹豫当中，这一生他所经历过的危险已经太多太多了。类似眼前这种程度的风险，事实上还没有放在他的心中。再说，唐少哲也不会坐视他出事儿。
随着神机营在草原之役中大放光彩，朱棣的心中已经对唐少哲产生了难以形容的信任。
其实不光是他，全军将士除去内阁两位大学士外全都以前所未有的崇拜态度面对着国师大人唐少哲。但越是如此，两位大学士的心中就越是担忧。私底下几次攀谈，都对朝廷的前景——主要是对儒家统治地位的动摇产生了忧虑。
携此大胜余威，待全军回朝之日，就是唐少哲登上神坛之时。那个时候，若是他蹬高振臂一呼，天下大事就此危矣！
据说现在就有民间百姓崇拜国师大人，已经为之立下神位每日祭拜不已了。
有了他的成功先例在前，怕是此后国朝都会兴起再难压制的释道学说。那些理论与国无益，若是成为趋势流行下去的话，恐怕真正教化百姓的儒学地位就会受到动摇。
简直不敢想象，若真的发生这种事情，天下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儒家子弟以天下为己任，又岂能坐视此等灾难发生？黄巾、白莲之祸殷鉴不远，大明绝对不能乱！
何况这还只是其一，更关键的是按照唐少哲的计划行事，简直就是拿皇帝的安危冒险。
值此明军横扫草原之际，谁又知道暗中到底潜伏着多少心怀不轨之徒。他们就等着朝廷露出破绽，然后寻找那仅有的一点点翻盘机会。作为内阁大臣，又怎能坐视此次草原征伐的大好局势全然败在最后时刻的不谨慎上？若是皇帝出事儿，之前明军的胜利就丧失了意义。
尤其是此刻朝中并不稳当，太子身边尚有汉王在虎视眈眈。稍有差池，谁敢说大明朝不会发生第二次靖难之役？所以谨慎起见，皇帝绝对不能出事儿——至少不能在这里出事儿。
“人心尚未全然归附朝廷，还请陛下三思。若是皇上仍然对草原会盟大典念念不忘，稍缓两年再来哈拉和林与草原各部会盟也还是一样的。”
“臣等，恭请陛下三思。国师大人所谓的会盟大典闻所未闻，简直无视陛下安危。臣请陛下恩准，治其欺君和大不敬之罪。”
杨士奇和金幼孜都已经全部豁出去了，死死跪倒在地不肯起身。尤其他们所说的事实还不是全然捏造的，所以造成的效果还算是不错。
坐在上首的朱棣沉吟不语，而旁边坐着的唐少哲却是哭笑不得。
其实这都不过是一些现代政治作秀中最简单的部分，事实证明对于民众的盲从性发挥效力很有好处。尤其在现今知识普及程度很低，效果更是会再次放大。
可是无论如何唐少哲也是忽略了明代众人思维上的制约，可以说双方考虑的重点根本不相一致。尤其两位内阁大臣又借机生事，实在让人不爽。
“陛下，难道你还信不过我的保证么？都已经说过了，我会全程担保陛下安危。此次会盟大典若是依此举行，草原各部将会彻底对朝廷归心。我大明边陲从此安如泰山，再也不会有纷争战乱之苦了。”
在唐少哲的再次保证下，朱棣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好，就依国师所言！明日的草原会盟大典，全部拜托给老师了！”
杨士奇和金幼孜闻言后心中苦涩，无限失望也只能化作叹息一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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