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仙

章一九八 今与昔,莫失莫忘

此时此刻,谁会想象得到,这位少年居然在漫天剑气中,生死攸关前,还去参天悟道?

这等气魄,骇然听闻!

只是那些凌厉无比的万古剑气,却没有留给他细细体会所悟之道的时间,就在林辰这瞬息的微微失神之中,一道璀璨远胜其他的巨大剑光,仿佛就在等待这一刻,骤然出现,直直向他轰然而来,那气势,仿佛要把这座万古冰崖劈成两半一样,锐不可当!

林辰耸然一惊,脑海中顿时清醒过来,暗暗叫遭,万物皆有灵,这些由天地之势而衍生灵识的奇异生灵自不例外,这一道大小神光异于其他的剑气,已经可以称作“剑元”,比他所见过的冰河道人、昆仑老道天药子所发的本命剑元也不逞相让,赫然是这万千剑灵中的王者!

这道剑元,已然有几分古阵发动时所凝聚的天地剑气的神韵!

“不好!来不及了!”

林辰瞳孔猛然收缩,瞬息之间那道剑元已冲到身前,腾起一阵热浪,红芒大盛,夹杂着四周数不尽的剑气,以裂山劈海的气势斩来!

就在林辰百无所措,正要咬牙以肉身相抗之时,不料半空之中忽的一声娇喝,一道黑色月牙从横里袭来,直直地迎上了那璀璨无比的剑元!

“轰隆!”

一身巨震如忽然炸起的惊雷,从那黑红光芒的中心隆隆扩散开去,巨大而无形的冲击,林辰猝不及防,半空中闷哼一声,倒退了几步,方止住了身形。

那道煌煌不可一世的剑元,竟被这道突如起来的剑光震退!

就在林辰惊愕之间,只见眼前的虚空中,忽的纷散潋漾着一圈圈淡蓝色的纹漪,那缤纷闪华的碎影流蓝中,一道身影赫然现身挡在他的身前,面对著前方无数的剑气,竟是不曾后退半分。

“汐瑶!”

林辰心中猛然一震,惊呼了一声,眼前这个熟悉的人影,不是日前自那山脚下分别的妖族公主是谁?

汐瑶背对着他,长发扶风,一身云裳飘飘,手中正握着那柄剑影飘忽,奇异无比的“慑天承影”仙剑,顷刻间,芊芊玉指,捏出数个剑诀,随着她一声疾喝弹指而出——

“月痕!”

那柄无影仙剑,便如无声合拢的远古暮色一般,悄无声息地再次划出一道巨大无比的幽幽月牙,狠狠地迎上了眼前汹涌而来的无数的剑气!

顿时,如破云见月,林辰眼中,那道幽光便如巨涛一般,排山倒海地湮没了身前所碰上的剑气,冲向了远方的天地苍茫之中!

少女这一式“月痕”剑诀,竟然厉害如斯!

林辰默默地看着她孤单的背影,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滋味,充斥着整个心头,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个天地孤寂,生死荒凉的时刻,出现在他身边的,竟是这位原本以为已经被他劝走的妖族公主,她义无反顾地挡在他身前,没有说一句话。

这一刻,仿佛一切都悄然远去,烟岚远去,甚至时光都远去,他眼前整个的天地乾坤之中,彷佛只剩下这位纤媚如烟的少女,苍白着脸,倔强地迎风而立。

“傻小子,这下你总不能还赶我走吧?”

就在他心神一阵恍惚之时,一把飘忽清脆的声音忽然传来,他怔怔看去,却是汐瑶蓦然回首,微微泛红的明眸凝望著他,一抹浅浅的笑意漾在嘴角,夜凉如水,寒月照在她身上,却仿佛有说不出的温柔。

“你……这又是何苦呢?这份情,你让我怎么还……怎么还……”

沉寂片刻,半空中,林辰低低的,喃喃的话语,随着夜风,轻轻飘荡着。

“你这人啊……世间男子中,既肯为异族生灵冒天下之大不韪,又敢坦然面对天下人的目光的,除了你,还有谁这样傻?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意愿,我只是不想你死去……既然谁都说服不了谁,那就都别管了吧……”

汐瑶静静地看着他,脸色忽有淡淡晕红,风掠起了她柔软的长发,拂过那美丽无双的脸畔。

她微微低下了头。

林辰怔怔地看着她,但见她一双清眸之中,隐隐竟有几分哀怨,他嘴角动了动,却是最终什么都没说。

就在这个时候,整个天地,忽的耀目起来,如白昼一般耀目的神光,轰然而至,映得她的身影,仿佛也有着几分苍白的凄美。

林辰猛的睁大了双眸,那被少女剑诀所湮没的万千剑气,此刻竟然再次凝聚起来!

漫天剑雨中,在那最深处耀目得如皓日一般之处,正由一道夺尽天地之威的剑影,如破天而出,冲向了少女,声势浩荡,无与伦比!

赫然是先前被汐瑶剑诀所震退的那道剑元!

只是此刻,这道剑元的威势,竟壮大到这个地步!

这等情景,便是汐瑶也不禁脸色煞白,身在半空之中,连忙虚退几步,手上却是毫不迟疑,捏成数个法诀,瞬息之间,那道剑芒已冲到她面前!

令人惊异的是,她前方再次荡起一层淡蓝色的纹漪,那道冲天剑芒,竟然停在她身前三尺之外,再也前进不到半分。

眼见到这里,林辰霍然惊寐过来,汐瑶身上这件护身法宝,正是那件由深渊宝树“梦魇”所炼制的奇异法宝“千幻琉璃”!

难怪他没有发觉汐瑶的跟随,只是这件法宝的能耐似乎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不仅能屏蔽了她的气息,甚至连这等堪比天地威势的禁制也能削弱,难怪汐瑶在这里能运转真元御出剑诀!

炼制出这件奇异法宝的那个人……不愧是传说的蛮荒之主啊!

可是,就在林辰这千转百念刹那,异变又生!

那道壮大了剑元了,竟然越来越璀璨,如此相近的距离,渐渐直把她的身影也湮没不见,“千幻琉璃”所荡起的纹漪,越来越剧烈,最后少女身前那片虚空仿佛要崩溃的一般,随着一声声清脆的珠子粉碎声,纹漪赫然慢慢变得波澜不惊,渐渐消失在无尽的虚无之中!

林辰大惊,这道剑元的威力,竟连那“千幻琉璃”也快要承受不了,可想而知汐瑶所一直面对的压力,绝对非同小可!

可是,一身浩然的真元道力被禁制所压抑,只能以神通相避的他,又能做些什么?

林辰默默看着汐瑶那在灿烂神光中依稀可见的单薄身影。

是什么,让你坚持到这个地步……

岁月渺渺,人世茫茫,今夕何年,谁还去愿意去记起?

只是那些曾经纯真而狂热的话,你是否日夜镂刻在心中,莫失莫忘?

风,散尽了云烟。

整个天地,忽然全部安静下来,天上人间,昨日别年,已然流逝的,正在经历的时光,渐渐远去,仿佛只有那张熟悉的浅浅笑靥,清晰的越来越明显。

“林辰,如果是我碰到了危险,你会不会也如为凰冰璃那般救我啊?”

“呃,会吧!”

……

曾经动人的一幕幕,怎么会忘怀?怎么可能忘怀?怎么可以忘怀?

……

随着一声惨然的法宝破裂声,林辰的身影一震,消失在原地,霍然出现在汐瑶面前,把她单薄的身姿挡在背后,坚定而决绝——

那道滔滔浩荡不可一世的剑芒,狠狠地斩在他的身上,和着随之而来的万千剑气,尽数没入他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