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君皓悠悠醒转的时候,只觉身上是被扒皮抽筋后的虚弱瘫软,良久才试着睁开沉重的眼。
天已经大亮了,他躺在一个小的山洞里,明亮的光线就照在身前不远处,身下是厚厚的杂草,一堆火在洞口处燃得正旺,这季节不太冷,这么远的距离正好使他感觉得到温暖,又能阻止一些野兽的入侵。
摸摸脸上,易容的面具已经被撕掉,他想挣扎着起身离开,外面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君皓将眼一闭,仍做没有睡醒的样子躺了回去。
冷颜抱了些洗净的野果子进来,轻手轻脚的走到他身边,放在他的头边,见他闭着眼,身上盖着的衣物却乱了,以为是他在睡梦中蹬开的,给他拉上盖好,而后在他身边坐下来,两眼不眨地看着他,那斜飞入鬓的眉,闭起来也显得非常好看的眼帘,直挺的鼻,唇线清晰的嘴……竟是痴了。
终于又能这样看着他,在他的身边守着他,冷颜心中充满了欢喜,只想一刻不离地守在他的身边。
怎么这么久还不醒?虽然昨天晚上他摔倒在一个土坡下,但是摔得并不重,主要是巫蛊发作折腾了半天,耗尽了体力,可是后来他也一直在黑暗中抓着自己的手睡得很安稳。
冷颜仔细地端详着君皓的脸色,看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只是他那俊美的脸上被划伤了几道,要不是有先前那张面具挡着,只怕伤口会更深,弄不好还会留下疤痕,现在看着那一道道微微肿起的血痕,尤其是额头上撞破的一大块,她心疼不已。
他是真想逃走不认自己,连平素最引以为傲的皮相受损都顾不得了,傻瓜,既然我都找到你了,还逃得掉吗?冷颜轻轻抚摸着他的面庞,一滴晶莹的泪水落在了君皓的脸上,接着又是一滴,然后更多的泪珠不断滴落。
他的睫毛急剧地颤抖起来,她盯着他看,他就已经受不了,现在听到他轻轻的啜泣,哪里还能再装得下去?
“下雨了吗?”君皓微微睁开一线,漂亮的凤眸眯起,故作茫然地问。
“你总算醒了,感觉还好吧?”冷颜破泣为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他的脸,隔了这么久没见,一见面就在他面前落泪,觉得自己越来越脆弱了,叫他看笑话了。
“怎么瘦成这样了?”他伸手为她抹去泪水,摸着她尖尖的下颌,眼里也湿润了。
“还不是为了找你!你还拼命的跑。”她扬起手,生气的想揍他,但是看见他虚弱的样子,终是不忍地将手放在了他的胸膛上。
“昨天晚上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还记得语琴是怎么帮你捉拿江心月的吗?”冷颜有点调皮的反问。
君皓恍然:“昨天在船上你趁我不备,在我身上洒了亮粉。可是你又怎么知道我还活着,还跑到这里来找我?”
冷颜将自己求君卓去皇陵祭拜他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个君卓,亏我那么信任他,他帮我瞒过所有的人,偏偏就是告诉你,真是兄弟比不过女人亲。”他酸溜溜地说。
“你别骂他,他是见我快不行了,再不说就真会死掉,没有办法才告诉我的。只是他也不知道你具体在哪里,不过,你闹出那么大动静来,我想不知道你在哪里都不行,你是故意引我来的吧?”冷颜看似怀疑地低头盯住君皓的眼睛,看他还撒不撒得了谎。
“我又不知道你会来找我,何况我都改头换面了,怎么是故意勾引你来找我,我是真的……不想你……来找我。”这话在冷颜尖锐的目光下,说起来怎么就这么心虚?君皓不敢看冷颜探究的神色,想转开头。
可是冷颜用双手捧住他的脸,俯身几乎鼻子贴着鼻子的看着他,不准他挪开目光:“那是当然,你这一路上天天四处找美人做伴,怎么会希望我这个刁蛮任性年老色衰,被你休掉的弃妇来碍眼?和那些水灵灵的小美人,还能一天换好些个的新鲜滋味怎么能相比……”
看着冷颜又气又妒的双颊绯红,君皓觉得她美丽极了,可爱极了,双手绕到她脖子后,就是往下一按,那张刚才还喋喋不休的小嘴猛然一下就亲上了他的嘴。
山洞里顿时安静了,冷颜大睁着眼看着他,本来他想好好地品尝一下这久违的感觉,可是被她这冒似无辜还好像有那么些凶恶,神不守舍的目光下,泄了气。
君皓一松劲,将头略偏了偏,在冷颜耳边吹了口气:“这么瞪着我干什么?又不是第一次……我最喜欢刁蛮任性年老色衰的弃妇。”说着,他一把抱住冷颜,刚有的一点力气全用在这里了,把她扯得跌倒在自己身上,嘴又准备往上凑。
冷颜用手挡住自己的嘴:“你先给我说清楚了,一路上不停的找女人干什么?”
“娘子,你说的不对,是找象你一样的女人。”君皓努力的想笑得开心一点,可是他实在太虚弱了,那笑带着柔软的感觉,与他调侃的语调正相衬,看起来又像是故意在撩人了。
“少打岔,管你找什么样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跟你不是一天了,亲眼看见了,那么多女人……”
“看见正好,难道你就没看见她们进去的速度和出来一样快?那点空,连脱衣服都不够,我能做什么?”
“你——”看见他邪魅的笑,冷颜脸更红:“下流。”
“那点时间可做不了什么下流的事情,所以我只是想找个象你一样的女人,然后就像我在船上说的,让她跟着我。”
“然后呢?”
“没了。”
“什么叫没了?我才不信你心里不打鬼主意。”冷颜怀疑地看着君皓。
君皓忽然有点扭捏起来:“好了,咱们别说这不相干的话,先让我亲亲,想死我了,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冷颜可不被他这幅假象迷惑,心直跳却板着脸道:“说!不然我马上就离开。”
她要离开?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吗?不然昨晚逃得那么狼狈是为了什么?
不,冷颜可不是那个意思,这次她笑得有些邪有些阴了:“然后,我把昨天那些被你玩得团团转的妈妈啊,姐姐啊,妹妹啊,全带到这里来,也不要一个一个的了,那太费事,看这洞里一次能容得下几个,我就带几个进来,大盛最美的男人一丝不挂的样子,可是千载难逢的奇观,你说是不是?”
说着她还故意瞟过君皓暴露在空气里白皙宽阔的肩膀,就见他身上的汗毛马上竖了起来,慌不迭地想将盖在身上的衣服往上拉,可是冷颜正压在他身上,哪里扯得动?
“你,你,不要太过分,我可是你的夫君,被那些恶心的女人看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他现在象病怏怏的弱女子,而冷颜就像个欺凌弱小的恶棍,“嘿嘿”笑道:“是没好处,可是谁要你不乖乖听话,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心里不爽啊,虽然我也舍不得你被人看,但是为了解气,我就吃一次亏,也没什么大不了,谁知道你背着我是不是早被人看光光了。”
“我怎么就不老实了?就是找个跟你像的,天天带在身边看着,就好像你还在我身边一样,还会想起我们在一起许多的事情,就会觉得很快活……”本来他不想说自己还是这么想着她,惦着她,怕她更不愿离开,可是看见她一个人在那里因为吃干醋而生气可爱的样子,君皓又自私起来,不想放她走,不想再找什么替身,就让她在自己身边,不好吗?
“你说的是真的?”她的身体软下来。
他认真的点头:“颜儿,可是我几乎走遍了大盛,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哪怕与你有几分相像的女子,这是为什么?我也觉得奇怪,在船上看见你的时候,我终于明白,因为她们再像,也不是你,就像这样和我斗气争吵,嘴里说巴不得我死掉,心里却喜欢的不得了的你,是没有人可以代替的。”
“呸,谁喜欢你了?”她佯装生气的想爬起来,头却往下一点,亲到了他的脸上,再没移开。
他环住她的腰肢,她捧着他的脸颊,轻轻地吻,细细地品尝彼此熟悉甜蜜的味道。
他慢慢侧转了身,挪出空来,让她躺在自己身边,一次次地在她唇齿间辗转流连,依依不舍,直到火光映红他们的面庞,她搂住他的脖子,软软地倚在他怀里,慵懒温顺地任他摆布。
此时她才知道,因为君皓自知身上巫蛊无解,不久于人世,而君卓亲和有余,威慑力不够,当时的皇上已萌生退位之意,与其自己没有子嗣,假如很快亡故,这皇位不免要起纷争,君皓想不如趁自己在朝堂上还有一定的能力,助君卓完成大业登上皇位。
于是他迅速果断地将种种不利君卓的势力铲除,这样,即使那些人恨,也只会恨到他的头上。
其后要君卓进行他所擅长的安抚,既解决了潜在危机又轻易收买了人心。
事实果然如君皓所料,一切随着他的死讯,灰飞烟灭,政局只是小小的动荡了一下,就恢复了正常。
为什么你可以放弃曾经那么努力想要得到的权利——将来做不可一世的帝王,任由巫蛊这么折磨自己,都不愿接受姜幼萱?枉你自以为很聪明,你真是个傻瓜,没有命了,别的都从何谈起?冷颜贴在君皓胸前,想到之前看到他身上的花纹已经距离檀中穴不过半寸,心中伤感,随即又暗暗发誓:夫君,那就让我来尽力帮你化解这巫蛊吧。我们夫妻齐心,生死同命,与天意做这最后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