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家庭的盛会,大殿上没有文武百官,除了帝后,摄政王,君卓君曜等,就是各妃嫔,还有刻意隐藏自己专挑偏僻角落落座的姜幼萱。
皇上就像外面传言的,看起来颇为倦怠,笑容宁和客气,说了几句得体欢迎冷颜归来的话,就自称体力不支,回转了寝宫。
皇后和蔼慈祥的目光,亲自离座上前,执了冷颜的手,殷切的问候,丝毫看不出来与冷颜之间曾经有过怎样的交锋,虽然她不像宫中那些妃嫔一见冷颜就夸张的好像见了神佛一样,又是惊叫又是哭泣,但是贵为皇后,长久在深宫里养成的喜怒不形于色,今日能在人前这样表露除对冷颜的关爱欢迎之情,众人也觉得符合皇后的身份,十分难得了。
在那些或真诚询问,或假意感叹中,冷颜被皇后握着手随她在高处坐下,这两年宫外自由自在的生活与内心里觉得自己早已不属于这里,使她觉得颇不自在,但是不得不作出一副高兴的样子,作出大方得体的仪表来与大家寒暄。
自打进了大殿,冷颜就觉得有种异样的感觉,好像有一种春风拂面温和的目光在追随自己,忽然又变成冷冷的利剑,犹如芒刺在背。
她嘴里应付着,眼睛却不露痕迹地打量着大殿中每一个人。
君皓喜气洋洋地好像真是寻回了太子妃一样,与皇后在一边聊得开心;易辰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目不转睛地远远看着君皓;妃嫔们大多聚在冷颜身边,送上自己的祝福和礼物,没话找话说的热闹……
人群之外,一袭浅蓝色的薄纱外衣,里面雪白的长衫上两株水墨竹子清淡的隐约透出来,君卓风姿秀丽,早已不是那个病怏怏的皇子,含蓄清雅,也是倾国模样,只是见冷颜的目光似乎是无意间瞟了过来,刚才从容的神态竟是一个慌乱,忙将头转向了一边。
冷颜一笑,原来是他,还以为君卓长大了,没想到还是这么害羞,可是安雯不是已经被安睿送回来了吗?怎么没有看到她呢?难道这小两口闹别扭了?
冷颜转念一想,觉得不对,那股带着敌意的感觉又是来自何人?
没等她再仔细观察,准备的接风洗尘酒宴已经开始,皇后带领众人来到水榭回廊上已经布置好的宴席上依次落座。
花香靡靡,乐声悠扬,歌舞升平中佳人浅笑低语,推杯换盏间,冷颜是今天的焦点,盛情难却,不觉就有了醉意。
见君皓正与易辰交谈,没有注意到自己,不过冷颜知道自己该回什么地方,向皇后告辞,带了君皓特意安排来服侍自己的小安,趁着夜色,一路上溜溜达达地向鸾鸣宫而去。
小安变化倒不是特别大,还是叽叽呱呱地喜欢说话:“太子妃,真想不到还能见到您。那时候说太子妃没了,奴才伤心的哭了好几场,还梦见过殿下呢。别说太子殿下不信,就是奴才也怎么都不敢相信再也见不到太子妃了。现在好了,太子妃殿下回来了,太子殿下高兴了,就会常住宫里,鸾鸣宫又要热闹起来了。赶明再生几个小皇子小公主,那就更好了。”
“小安,我看你舍不得的是我不在了,再没人拦着太子责骂打罚你们吧?”冷颜笑着揭穿小安想念自己的真相,又问:“太子总是不在宫里住?”
小安谨慎地左右看看凑到冷颜面前说:“那年在崖边,大家都说太子妃没了,太子急火攻心,吐血昏倒,醒了以后总是落落寡欢,也不好好养病。他总说是他害了您,这话恕奴才愚钝听不太明白。可是他说您还没死,一跑出去寻找就好多天不回宫,那时,奴才还以为太子殿下这下完了,只怕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接着,皇上又总是挑他的不是,太子殿下索性就去了青禾城……最近因为花月和临海战事,皇上请太子回来,奴才见他完全恢复了精神,那身上的衣服,从宫外带回来用的东西都打点的仔细,心想这下可好了,太子殿下只怕在外面有了女人,管她是谁,只要太子殿下高兴就好,没想到竟然是找到了太子妃殿下您,这可真是苦尽甘来。”
冷颜被晚风一吹,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扶着路边一棵花树说:“他是太子有什么苦的,就是有苦也是自找的。”
“哎呦,殿下,你可不能这么说太子殿下。这事情奴才再清楚不过了,实话告诉您,那个姜妃,在别人眼里看着风光,是太子殿下身边唯一的女人,可是太子殿下从不招她侍寝,也不去她那里留宿。她费尽心思爬上太子殿下的床,却是白忙活了一场,太子平常连个好脸色都没给她看。可是今天太子妃回宫,奴才看太子殿下是打心里高兴,太子殿下这个年龄,正是男人精力旺盛之时,虽然皇后娘娘没有明说,但是往鸾鸣宫里送来的秀女不说有上百,起码有几十,不是小家碧玉就是大家闺秀,模样没有说的,才艺也各有所长,可是太子殿下都不理不睬就打发了,这说明,太子殿下心里对太子妃殿下是情有独钟……”
冷颜知道小安是好意,想让她与君皓能夫妻恩爱和谐,可是……
心里又是一阵翻涌,冷颜忍不住吐了起来,小安忙上前给她顺气,想着太子妃这是太高兴喝多了,看来今天晚上这两位殿下肯定会同床共衾,自己得早早安排妥当,叫那个以为一次宠幸就飞上了枝头做凤凰,从此颐指气使的姜妃眼红去,气死她才好,让她明白鸾鸣宫的正主回来了,从此夹着尾巴做人吧。
“小安,你去弄点水来,我好渴。”冷颜吐过后倚在树边,见前面不远就是水上的印月居,指着说:“我去那边歇会,等下你去那边找我。”
小安心里正想着要提前回去布置,看看这里幽静,冷颜也不是醉的很深,就领命而去。
冷颜踏着月色,带着几分酒意,向印月居行去。
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清幽,忽然间冷颜想到曾在这里碰见过君卓,那时候他正在烦恼要与安雯和亲的事情“我和十五公主都没有见过面,忽然说要娶她,还是那么远的地方来的,觉得有些不自在。听说临海国人都很奸诈,那些女子都是蛮不讲理,丑的象母夜叉……”
呵呵,冷颜回想起君卓当时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不妨脚下一个踉跄,径向脚下的水塘扑去,这里回廊的护栏都十分低矮,她这么一头撞过去,不栽进水里去才怪。
忽然一个悄然跟在身后的人影,抢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冷颜,也不知道是惯性还是冷颜醉了,居然顺势就被带进了来人的怀里,双手环上了他的腰。
来人身子僵硬,双手不知道往哪搁才好,只听冷颜嘟嘟哝哝道:“你怎么又偷偷摸摸的跟在我身后?我讨厌你,讨厌你,总是骗我。”
她在他的胸膛上用并不太重的拳头胡乱敲打一通,觉得他太老实了,既不闪躲,也不说话,觉得不对,奇怪地抬头,清澈温润的眼,有点羞涩,不是方破也不是君皓,却是君卓。
冷颜大窘,慌忙推开他,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各自整理自己的衣衫。
“你怎么走路没声的,吓我一跳。”冷颜用手扇风道。
“我,学了点功夫,身体好了,步子自然就轻了。”君卓不敢直视冷颜的目光,看向印月居:“去里面坐坐吧,有扇子,还有水。”
君卓还是这么善解人意,冷颜笑笑:“好啊。”
她一边带头往那边脚步有些歪斜的走,一边说:“不好意思,回来要应付的事情太多,还没机会跟王爷说上话,你别见怪啊。”
君卓在后面,见她摇晃着身子,不由伸手,做出随时拉她一把的架势,又怕被冷颜发现,有些偷偷摸摸的样子,可爱又可笑。
“太子妃不必客气,是我没有及时上前行礼,欢迎你回宫的人太多,我都没机会过去。”君卓扶冷颜躺上印月居里供休息用的软榻,回身又倒了一杯水来递过去。
冷颜一个没接稳,水杯一斜,洒上了君卓外面的纱衣,忙用手去擦拭:“今天喝多了。”抬头看时,见君卓眼里竟是泪光点点,红了眼。
“你怎么了?不会是心疼这衣服,要哭了吧?”冷颜打趣说。
没想到君卓真的别过头去,借脱掉纱衣晾干掩饰偷偷地抹掉泪水的动作,又欢喜地转过头来:“你回来就好,我,我们都高兴的不得了。虽然说你是太子妃,可是在我心里就像亲姐姐一样,自小没有人喜欢跟我这个药罐子玩,皇兄对我很好,但是也很严厉。是你不嫌弃我,让我有了那么多快乐珍贵的回忆。我宁愿你快快乐乐的活在这世上不见面,也不要听到你不在世的消息,那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恨我怎么会在那天晚上把皇兄写休书的事情告诉你,恨我没有在那天晚上拦住你,不让你走,也许就不会出事了。”
“你这是怎么了?你现在是王爷,还要上朝,带兵,怎么可以说哭就哭?在我面前就算了,要是被别人看见,还不笑话你从药罐子皇子变成了好哭王爷,以后怎么竖立你的威信?”冷颜善意地取笑道。
见君卓不好意思地止了泪,冷颜问道:“怎么没看见安雯?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