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郭三红,还有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都跑来找冷颜串门子,一时间方破的院子里嘻嘻哈哈,充满了欢声笑语。
方破和云天识趣地避开,不知道上什么地方溜达去了。
冷颜这才知道,方破和云天已经来这里住了差不多一年,说是这里虽然没有了买卖铺子,但是到他别的买卖地点去都方便,也喜欢这里的山水人情,特意在此安家。
因为方破是全村的救命恩人,大家特意给他选了全村最好的地方,用最快的速度盖了这间小院。
平时方破和云天出去做生意,有时候一走多天,在这里住的并不多,所以村子里的女人,当然尤其是尚未婚嫁的少女都会抢着为他们打扫屋子洗衣做饭。
冷颜安定下来后,方破因为去决斗养伤耽误了太多的时间,将云天留下照顾她就独自出门做生意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方破经常是一个月当中一半时间在青禾村,一半时间在外面,云天有时会随他一起出去,但是明显留在家里的时间比他要多的多,这样冷颜和云天就不可避免的迅速熟络起来。
不过这种熟络是有限的,云天很少开口讲话,除非是迫不得已,不得不说,他才会用那十分低沉的嗓子用最简短的字来回复冷颜“恩”“好”“是”“行”,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
冷颜猜想,也许是他觉得说话的声音不太好听才会这样,提醒几次云天不必因为这样而刻意不说话,他当面答应,结果依然故我,冷颜也就随他去了,不再勉强。
不过,除了说话以外,云天踏实稳重,小院里的事情都打点的妥当,从不让冷颜动手操心,象兄长一样的关心,细致周到。
所以冷颜天天没事干就四处溜达,尤其爱带着已经会满地跑,奶声奶气说话的冬儿玩,就好像他是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一样宝贝。弄得小家伙对她比对自己的亲娘还亲,饿了要她喂,走路累了要她抱,最后连睡觉也恨不得赖在冷颜怀里不走,郭三红都打趣说这孩子简直就象是从冷颜肚子里生出来的。
冷颜知道山里人说话实在,笑笑,亲了冬儿一口:“我早就当冬儿是亲生的咯,是不是呀,冬儿?”
“细(是)。”冬儿笑嘻嘻地回答。
郭三红醉翁之意不在酒,见四下无人,想了想说:“冷妹妹,郭三红不太会说话,但是有些理还是懂的。你看我吧,死了夫君,一个人带着孩子要不是我娘他们帮衬,还不知道过的有多艰难,能不能拉扯大冬儿。你现在一个人,无亲无故的,可要好好替自己打算。”
冷颜笑而不答,心里已经隐约知道郭三红会对自己说什么了。
郭三红见她不答话,果然按捺不住道:“方公子人好心好,只是模样比不上太子那样天下无双的美男子,可是也不算差不是?你们两也感情不错,何必要留恋那个再也回不去的皇宫?别说姐姐没有提醒你,这村子里的姑娘们可都争着想着做方夫人,你要是不趁早了,到时候可没地方后悔去。”
“姐姐什么时候也学会替人保媒了?”冷颜故意扯开话题笑道。
“我要有合适的,还能留给你?我自己早就留着了。”郭三红和冷颜说笑起来:“可惜方公子不是一般人配得上的,也只有你才入得了他的眼,姐姐也是过来人,一看就知道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上次因为你还是太子妃,所以我还觉得是自己看错了,都没敢说。现在你是自由身了,姐姐可是打心里希望你有个好归宿,女人要有人疼才不枉这一生,而且,干爹干娘,不正好是一对?”
“细——”冬儿抓着冷颜的一缕头发玩得正高兴,听到郭三红问话,下意识就代冷颜回答了,逗的她们直笑。
“看,我家冬儿都盼着你们能成一家人,这事你要觉得行,只用点个头,别的事情我就带着姐妹们帮你办得妥妥当当,你只用等着做新娘就行了。”郭三红越说越激动,冷颜要再不拉住她,恐怕她会马上就去张罗。
“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已经把这些事情看得淡了,大家就像朋友一样不也很好?方破说过,随便我怎么想就怎么过,他也不勉强……”冷颜说这话时,只觉有些底气不足。
“我的傻妹妹,他那是体谅你,不逼你是怕你在这里过得不自在,不是说他就不想娶你,而且等到他真觉得没了指望,他那么大的家业总得有人继承不是?到时候他娶了别人,你再念他的好可就没用了。”郭三红见冷颜如有所思:“你不会是因为自己嫁过人,要死抱着什么贞洁烈女从一而终的想法吧?”
君皓休书都写了,还谈什么夫妻恩情,从一而终?
冷颜只觉好笑,曾经她希望他们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想不到他选择的是要自己离开,自己以前的想法真是幼稚!
想到这里,她一摇头。
郭三红以为她被自己说动,一拍巴掌笑道:“对,凭什么那些男人就能三妻四妾,我们这些死了夫君或者嫁得不好的女人就不可以再重新选择?这事情就这么说了,等方公子回来,我就让继父在村子里热热闹闹地帮你们办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姐姐,你不明白的,这事情你就别管了。”冷颜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一瞬间君皓那曾经快乐的笑脸在眼前一闪而过,叫她再没有心情把谈话继续下去,起身逃也似离开了郭三红母子,在村边的小树林边漫无目的的游走。
郭三红还有个孩子相依为命,可是自己除了远在皇宫里的弟弟冷峻,真的再没有了牵挂,不对,方破说他会永远牵挂着自己,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乱?冷颜茫然地抬头看向暮色四合的远方,方破和君皓的容颜在脑子里不断交替出现,他们的喜怒嗔痴重叠分开,然后模糊成一团,分不出谁是谁来。
正在烦恼,一只翩翩飞过的竹蜻蜓吸引了冷颜的目光,看着它在夕阳下不断升高,然后慢慢地落在了前面不远的草丛里。
冷颜走过去拾起来一看,青色的竹蜻蜓做得很精巧,打磨的十分光滑,难怪可以飞那么高那么远。
记忆里,哥哥冷锋在的时候,每年春天都会特意为她做一只比街面好上许多的竹蜻蜓给她玩耍,只是到了来年的春天,就不知道被她丢到哪里去了,再也找不到。于是,冷锋又会好脾气地再做一个更好的送给她玩。
那年就是为了捡冷锋做的竹蜻蜓,才遇见了君皓,被他戏弄掉进了水里……
又是君皓,该死的,为什么想忘掉,就是忘不掉!冷颜狠狠一跺脚,只听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云天正急匆匆地向她走来,却因为她这突然地回头,慌忙一收脚步,眼睛看着她手上紧攥的竹蜻蜓,再看看她的脸色,一脸的担忧之色。
冷颜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手里那只竹蜻蜓,发现自己因为生气,用的力大了些,忙递到云天面前:“这个是你做的吗?”
云天点点头,却推回她的手:“送你。”
“真的?以前我哥哥也常做竹蜻蜓给我玩,只可惜……”心痛在冷颜眼中一闪而过,随即笑道:“你做的真好,就像我哥哥做的一样,他怕我会被划到手,边缘的地方都会磨了又磨,弄的十分光滑。有一年,他为了给我做竹蜻蜓还把手也划破了。在我们家里,哥哥是我最亲近的人,我小时候很淘气,他总是帮我瞒着,瞒不过就帮我挡着……”
冷颜与云天边走边聊,她爱不释手地看着手里的竹蜻蜓,觉得身边沉默寡言的他显得更加亲近了,不知不觉就将自己的种种往事一一向他倾谈起来。
他也一如既往的只是静静地陪着她走,凝神细听,神情随着她说的事情或悲或喜,不时抬头看着身边这个已经完全脱去了稚气,女子的娇美中还保留了那一股天成英武之气的女子,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自此,青禾村得人经常可以看到冷颜和云天相伴不是去山间狩猎,就是在村子里帮一些老弱妇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两人几乎形影不离,看起来逍遥快活,这让大家都觉得费解了:冷姑娘不是和方破相好吗?怎么忽然之间就和云天热乎起来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方破和云天会喜欢上美貌和善的冷姑娘这不奇怪,只是冷姑娘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原本以为冷颜和方破是板上钉钉,日后肯定会做夫妻的村民全糊涂了。
要是冷颜对别的男人表现出好感也就罢了,可是偏偏是和云天这么热乎,云天与方破那可是比亲兄弟还亲,这么一来,村子里的人都可是为他们担心了,假如真的是云天也对冷姑娘动了心,他们三个人要如何相处?
天空中乌云蔽日,起了风,看来要下雨。
村外的山路上一人一骑正飞快地奔跑着。
院子里,冷颜帮着云天将草料往马棚里搬,两人来来往往忙得一身是汗,终于赶在下雨前搬完。冷颜拿出一方帕子递给云天,云天接过去,刚刚擦了一把汗水,只见天空中光亮一闪,随即一个炸雷就在他们身边劈头落了下来,“轰隆”一声,就连他们身边的马棚似乎都震颤了,落下一地的稻草灰尘。
“啊——”冷颜抱头一声尖叫,云天不假思索地张开双臂就将她搂进了怀抱:“没事,不用怕,有我在。”
冷颜的身子一颤,伸手也紧紧地抱住了云天,泪水夺眶而出,哽咽道:“我不怕,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云天只觉自己眼中也热辣辣地,抬头望天,却还是抑制不住两行热泪滚滚而下:“我在,我会一直在,不会再丢下你。”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不亚于炸雷的怒吼声出现在小院门口。
冷颜和云天猛然一惊,回首一看,只见方破一身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脸色比天上的乌云还阴沉,双眼喷着怒火,双拳紧握,双眼几乎瞪得爆裂,额上青筋直跳。
那一瞬间,冷颜手脚冰凉,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红杏出墙被夫君撞个正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