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夫妻百日恩,颜儿,你不会是那么狠心的人吧?”方破有点气短地问。
冷颜低头凑近靠在石壁边坐着的方破,两人的鼻子几乎碰在了一起,方破被她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想往后撤,可是石壁坚硬,实在不是他挤得进去的,而冷颜瞪着眼,很是怀疑地打量着他问:“喂,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别人的隐私,那么帮着他说话?说,你是不是得了他什么好处,还是有求于他?”
“我——”方破眼珠子一转说:“我是为你们好,哪里是帮他说好话,又什么时候得过什么好处?大家都是朋友,论起来咱们感情更好,就是帮也是帮你,怎么会去帮他?”
冷颜看来看去,觉得方破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他说的也有道理,这才直起腰,拿了剑又去挖坑:“你明白最好,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那个人交朋友都是有目地的,越是好朋友就越是死得快,你要想留着小命赚银子就不要跟他在一起混,到时候死了说不定连个尸首都找不到。”
说到这里,冷锋的身影在冷颜眼前晃过,心酸和苦楚又涌上心头,她黯然垂首:“我们家会弄成今天这样,全是因为……算了,那也是他们心甘情愿的,只是我不会再傻乎乎地为他做些什么了,你想不想也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只是提醒一下。”
方破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看来你真的是恨他,不能再原谅他的了。好,以后我们就再不提那些让人伤心的人和事情,我们在一起要快乐些。”
冷颜见他理解自己的心情,点点头,拿过火折子继续向上挖去。
流莹要是知道这口平素自己宝贝得不轻易拿出来使用的宝剑,到了冷颜的手里变成了一般的农具拿来使用,在地下挖坑,恐怕打死,她也是不会赠送给这么个败家的弟子。
也亏得这口削铁如泥的宝贝,冷颜终于一步步地,最后是趴在地上愣是凿出了长长的一道冰梯来,心头一喜,叫道:“到头了。”
方破在下面看着前面那微弱的一点亮,也高兴道:“你小心点,别又撞了头。”
等了一会,再不见冷颜有什么动静,只见那一点亮忽闪忽闪地,方破有些担心,喊道:“颜儿,颜儿。”
“还活着呢,没被砸死。”冷颜的语气不善,但明显不是冲着方破来的。
方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冷颜又要强地不想告诉他,于是他扶着石壁慢慢站起来,想去看看。
这是,只见冷颜手执火折子,坐在冰上滑了下来,沮丧地说:“出口被封死了。”
原来这个出口是由外面机关控制,他们掉下来的时候,雪崩滚落的冰块正好触动了机关,才滚了进来,机关随之又自动关上,冷颜想尽了办法也无法从里面开启,而且现在外面机关上还不知道压上了多少崩塌的雪,肯定将机关深埋在地下,不会有人发现。流莹生死未卜,就是她侥幸逃脱被雪藏的命运也不会想到冷颜和方破会被活埋在山腹中,所以外面肯定是不可能会有人来救他们。
冷颜他们在里面除非炸开出口,然后在雪里挖开一条通道,否则肯定是出不去的。别说他们手上没有炸药,就是有,这么一炸,再次引发雪崩,还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意外,万一将这山体炸坏,那可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方破听冷颜说完,松了口气:“我当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简单,等我好好休息一下,过去把机关砸烂,不就出得去了?”
“我试过,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铁铸成了一整块,根本找不到一丝缝隙,也不知道有多厚,别说你受了伤,就是几个你也未必能撼动。”冷颜说着上前扶住方破向深处走去:“我们去里面看看,就不信只有这一个出口,打不开它还就真出不去了。”
方破见冷颜斗志不减,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两人小心地往前摸索着行去。
这个洞并不复杂,就那么一条,四壁滑溜溜的,就是脚下也很光滑,没有特别突兀的地方,即使是转弯也很缓,宽敞处也只是比方破的身量高一点,够她们两并肩行走的样子,到了窄小处,就只能两人靠紧些弯腰前行。
洞里寒冷阴森,除了她们俩的呼吸和脚步再没有一丝别的声音,两人心里都奇怪,石壁显然是人为开凿的,一般人不会那么无聊凿山玩吧?还是在这么寒冷的地方,石壁也相当的坚硬,凿起来肯定是异常的艰苦,那么凿了这么个洞是做什么用的呢?
藏宝?可是里面一点机关陷阱之类的防盗措施都没有,而且有的地方那么狭窄,根本就无法搬运大一点的物件;墓穴?除了刚才那两点理由,好像这里也不是什么特别的风水宝地,也没有看到什么墓碑,更谈不上气派。
所以他们都有点想不通,走了半晌,冷颜将手里的火折子弄熄,和方破坐下休息,黑暗里,两人靠在一起,既不太亲昵又不太过疏远,正好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温暖。
“你说这里会是用来干什么的?”方破感觉有些倦意,但是他不敢再睡过去,这个怪异的洞,如同周围无法看透墨般的漆黑,隐藏着危险,而且他不知道自己睡了还能不能再醒过来。
虽然不知道从落入洞中到现在时间过去了多久,但是从他们醒来到现在也已经有了不短的时间,至少他们在这里已经呆了一天一夜,又冷又饿,体力都消耗很大,尤其是方破。
“我想,也许是什么世外高人隐居在此?”冷颜猜测道。
“这里?费那么大力象个耗子一样藏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这是高手还是朝廷重犯?我看是有人挖了方便去私会情人的吧。”方破说笑道。
冷颜不服气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一般高手中的高手都是有怪癖的,就像我师父,她就不准我告诉别人师父是谁,也从来不准我打听师门的事情;还有你师父,都说他老成了妖怪,可是前些年我看到他的时候也年轻的很,你不是还说他偏偏就要在那个没人的小岛上住着不走吗?”
说到这里,冷颜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抓住方破的胳膊问:“你跟我师父说的是不是都是实话?”
方破有点得意地笑道:“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怀疑?”
“那么说你是在骗我师父?你的师父根本就不在什么没人找到的小岛上,那些都是你编出来的,否则哪有那么巧的事情,你们无意中漂到那岛上,而你要回来,就这么巧地又漂了回来,既然来去这么方便又怎么说是没有办法找?”冷颜现在静下心,越想就越可疑。
“颜儿真是聪明,我还不是被你师父逼得没有办法才胡说八道?不然早成了她剑下亡魂。”
“你怎么能那样骗我师父,明知道……”
“明知道她苦等我师父二十年,对我师父念念不忘?你觉得我很残忍?你不想想我师父根本就不想和你师父在一起,这样强迫,即使见了面也不会有结果,那时候被我师父当面拒绝不是更难过?恐怕你师父活都活不下去了。再说,在她心里我师父一定还是当年那个模样,如果她看见现在这个人完全不是想象中的那个样子,她能接受的了吗?打击不是更大?”方破一改刚才的嬉笑语气,正色道。
“那么说你是为我师父好了?”冷颜觉得方破说的有些道理,可是心里又十分同情流莹:“你师父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不能见人?”
“你见过我师父,当时看起来他还很年轻,你相不相信其实那时候他已经九十高龄了?”
“当时我听白云寺里的僧人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我看他也不过二十来岁吧。”冷颜想起那时候,君皓和自己贪玩碰见若盘的事情。
当时若盘一眼就看中了君皓,想要他出家做自己的徒弟,将他全身的骨骼都摸了一遍,君皓十分恼怒,还跟冷颜盘算怎么作弄若盘雪耻,结果,还没等他动手,就怪病发作,还是若盘救了他一命,于是收他为徒,一走三年……
冷颜猛一摇头,怎么又想到君皓?忘了他,一定得忘了他。
“你抽风啊?还嫌自己脑袋今天撞得不够多?”方破伸手扶住冷颜撞上自己肩膀的脑袋,开了一句玩笑,又说:“一开始我也不信,可这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会逆天生长,我问过,他也没告诉我。现在他已经是百岁高龄了,对男女情爱早就看得淡了,而且前几年他为了救人,失去了一个甲子的功力,然后,他就变得很老很老……这几年我也的确没再见过师父,也不知道他具体在什么地方,他常说一切随缘,不需要我们这些做徒弟的要对他如何如何好,所以我想他一定在什么地方清修,你师父要是找得到他是她的运气,找不到,在心里总是存着希望总好过绝望。”
方破的这番解释,冷颜没法反驳,流莹心里将若盘看得很高,肯定接受不了他真的是个已经过了情爱之年的垂垂老者,而且也对她没有动过心,那么方破这样做,至少让她因为心里的希望不灭而不会轻易舍弃性命。
“你说的没错,但是我师父岂不是要痛苦一辈子?找到是绝望,找不到是失望,喜欢上一个人却永远得不到回应……”冷颜悠悠地说。
淡淡的忧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弥漫,越是静,那感觉就越是强烈起来,流莹得不到她心爱的人,而冷颜呢?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到过,还是得到了又失去?
呵——,方破一声轻笑,打破了这令人沉沦的冷清:“颜儿,看来以后咱们的称呼和关系要改一改了。”
什么?冷颜立刻被他的话吸引了,刚才的伤感骤然被冲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