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太子妃的时候,她已经昏倒了,流了好多血,御医想尽了办法,可是……”姜幼萱低声说。
君皓发疯地一把推开她,摇晃着下了床,起身就往外奔去,跌跌撞撞地带倒了凳子,碰翻了花架,还差点被幔帐绊倒。
姜幼萱忙上前扶了他的胳膊:“臣妾带你去。”
这次算是将江心月连根铲除,除了心腹大患。但君皓,语琴,冷颜三人都伤病的不轻,因此暂时都留在行宫里修养。
雨未停,只是稍稍小了一点,落在屋顶上,象烟波浩渺的湖面浮起飘渺的雾气,原本开得婀娜娇艳的花朵,被雨水击落了不少,就是还勉强挂在枝头的也都是残缺不全,入目一派凋零的残红。
一进冷颜的住所,远远就看见姑姑和宫女们进进出出,紧张地忙碌着,君皓的双脚象灌了铅,看这情景,已经明白了八九分。
“你,过来。”站到廊下,倚在姜幼萱的肩头,君皓瞪着红红的眼珠子,指着一个刚刚从里面出来的一个年长的姑姑道。
那姑姑忙过来,行了礼。
不等君皓发问,姜幼萱就抢先问道:“太子妃和龙胎现在情况如何,你要仔细地说与太子殿下知道。”
“是,”姑姑应声垂首说:“太子妃被送回来时,龙胎已然不保。如果不及时取出,太子妃殿下性命也难保,御医和奴婢们都不敢做主,太子殿下人事不知,皇后娘娘还在路途中,是永寿王拿主意,一定要保全太子妃殿下生命,这才……”
“现在她们怎么样了?”君皓紧紧地握紧了拳,声音打着颤,眼中雾气升腾。
“龙胎总算落下来了。可惜了,快五个月了,是个已经成型的小皇孙呢。”姑姑也红了眼:“太子妃疼得死去活来,还一直求御医要保住龙胎,奴婢们都不敢告诉她,恐怕引起血崩……”
就在这时,只听等屋子里传来冷颜一声凄厉的尖叫:“我的孩子——”然后再无动静。
君皓飞步上前,不顾宫女们的阻拦,冲了进去。
只见冷颜面无血色地紧闭双眼昏了过去,满头的汗水将鬓边散乱的青丝粘在了脸颊上,凌乱的被褥和抓住被褥那双指关节发白的手,都无声的告诉他,刚才她是如何在身心煎熬中苦苦挣扎。
“是谁,是谁把实情告诉她的?孩子保不住,太子妃也照看不好,要你们何用?都拖下去砍了。”君皓一声令下,一屋子的人都慌不迭地跪下求饶。
御医忙解释:“太子殿下,并非卑职等不尽心,实在是太子妃被抬回来的时候,喜脉已经十分微弱,无法保全,倘若强行留下龙胎,只会一尸两命,连累太子妃殿下性命不保。而龙胎已经有将近五个月大小,迟迟难以从母体滑脱,太子妃殿下才会倍受折磨,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卑职等不敢说出实情,但是龙胎滑落后,太子妃殿下醒过来发现,一时难以承受丧子之痛,才……”
“太子殿下,她们都已经尽心了,谁也不想龙胎有事,就暂且饶了她们……”姜幼萱理所当然地主持起大局来,还十分贤德地规劝君皓,颇有了几分当家的味道。
只可惜,这种自我良好的感觉还没来得及品出味来,就被君皓粗鲁地打断:“滚,都给本殿下滚出去。”
姜幼萱忙对那些宫女姑姑御医使眼色,大家如获大赦地赶紧一个个悄没声息地鱼贯而出。没想到君皓瞟到她,毫不留情地说:“还有你。”
姜幼萱一愣,马上低头温顺地说:“太子殿下保重身体,不要太过于哀伤。臣妾就在外面候着,有什么事情就吩咐一声。”慢慢地心有不甘地往外退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君皓俯下身,慢慢拨顺冷颜额前凌乱的头发,眼前一片模糊,泪水一滴滴坠落到锦被上,哑声道:“颜儿,为什么会这样?冷锋死了,语琴生死难料,我们的孩子也没有了,我不能再没有你。不管你有多么恨我,请你再陪陪我,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永远地消失,再也不会惹你伤心,给你,给冷家带来那么多不幸和灾难……”
他慢慢地躺到冷颜身边,轻轻地用手抚摸她已经平坦的小腹,然后拥住她毫无反应的身躯,看着那张苍白憔悴的脸,久久地,枕边尽湿,眼前摇晃起来,然后一切都变成了暗夜的黑色。
最后的意识里,他还紧紧地拥住怀里的女子,因为,他不知道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否还能再看见她。
窗外的雨一直在下个不停,仿佛一年中的雨水都集中到了这一天落下。
就在君皓昏倒在冷颜身边的同时,君曜从原先姜幼萱藏身的那个密室里,偷偷溜了出来。
吃了江心月亲手给他剥的莲子熬成的汤后,君曜就睡了长长的一觉,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就在这个密室中了。姜幼萱的贴身宫女小红守候在一旁,将他不知道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嘱咐他等姜幼萱回来再做商议。
原来江心月料到难逃一死,在莲子汤中下了药,令君曜昏睡,好让姜幼萱做手脚将他藏起来,伺机逃走。
小红的本意是要他在这种时候注意安全不要暴露了,可君曜一听说母亲身亡,哪里还能镇定冷静,一跳三尺高,将小红往旁边一推,就溜出去报仇。
现在还没有任何命令说要将君曜这个永宁王如何处置,但他相信,那不是一直以来对他们母子鸡蛋里挑骨头,故意设局将江心月骗到此处诱杀的太子君皓发了善心,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对付自己。只等他一醒过来,就是自己的死期,君皓敢不与皇上商量就擅自做主杀了贵妃,自然也敢杀掉自己这个王爷。所以君曜要趁现在混乱,抢在前头杀掉君皓,为母妃报仇!
他在雨里,躲躲闪闪地避开护卫,一点点向君皓的住所靠近。当行至看得见君皓住所的一处假山石旁,他藏身在后面躲过训练的护卫,正要再往前寻找下一处藏身地时,只觉脖子上一凉,眼角余光看到了剑的锋芒。
“永宁王,你在干什么?”虽然含着严厉,但君卓的声音不失儒雅,他也担心君皓醒来不知道会如何处置君曜,所以想抢在前面寻找君曜的下落。
听到是他,君曜松了口气,君卓身体单薄,不会武功,心底又特别善良,于是他无所顾及的用手一推剑身,回头怒道:“怎么,太子下令要你杀本王?”
没想到君卓的剑一晃,很轻松地又架上了他的脖子:“永宁王无须妄加揣测,太子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太子杀了本王的母妃,你也想学他先斩后奏杀掉本王,再安上个莫须有的罪名,好兄弟俩一起去向父皇邀功?”君曜说着,手腕一番,就想夺剑。
更令君曜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君卓身体轻灵飘逸地一闪,不但躲过了他这一抢,还点住了他的穴道,神情仍是温和道:“本王与太子是兄弟,与你也是,只要有道理,本王决不偏袒。你母妃的事情,本王也觉得很难过,抛开其他的人和事来说,她待本王也算不错,回去后,本王定当向父皇请求好生安葬。太子的确没有下过要诛杀你的命令,本王也无此意,之所以寻到你,只是想平安将你带回宫去,以免被叛党余孽所伤,别无它意。你要相信本王的话就留下,不信的话,本王可以命护卫现在就护送你回去,只是,本王不希望看到有兄弟相残的事情发生,你若去惹太子,只会自找麻烦。”
君曜不知道君卓什么时候居然也有了这般看起来轻飘飘,却处处都占了自己上风的武功,再硬闯,就连君卓这关都过不了,更别提黑龙骑和君皓,那真是自己去找死。
再想到母妃在自己手心写下那个可以依靠的名字“君卓”,冷静下来的君曜忽然明白了江心月的用意,利用这位待人宅心仁厚的皇兄,来保护自己!
君曜的泪忽如泉涌,痛哭流涕道:“四皇兄,我的母妃怎么就成了叛党?她好冤啊。太子虽然现在没有下令,可是说不定等一下,他想起我来,就会下令要杀我,我该怎么办?救救我,四皇兄。”
君卓还剑入鞘,拍拍君曜的肩膀:“你的母妃的确做过很多危害大盛皇室的事情,这些你都知情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母妃疼我爱我养育我,我要为她养老送终,可是怎么闹成这样?”君曜的悲痛倒不是作假,丧母之痛,犹如剜心。
听到君曜的话,君卓松了口气:“不知道就好,有本王在,你不用担心,没有人可以任意处置你,本王会平安地将你送到父皇身边。”
大盛史书记载,二十三年夏,在一场史无前例的暴风骤雨里,太子盛君皓先斩后奏斩杀冒名顶替黎贵妃之名的临海国隐匿者江心月,铲除其暗中经营笼络了十余年的叛党,虽然她们所贪赃款有半数去向不祥,但从此青禾一带水患治理大为改观,百姓得以重返家园,安居乐业。而大盛皇室多年的魔咒也查明系江心月为了扶助自己亲子,在宫中暗下巫蛊与用毒,残害龙裔,包括皇上在内身体多年衰弱,也是她暗中做手脚,想独占圣恩所致,现在一切真相大白,大盛皇室阴云散去,就要拨云见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