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冷颜不知道御医是什么时候怎么走掉的,脑子里只是反复地回响着御医的话“太子妃殿下的喜脉已经有两个月了”。
自己要做娘了吗?是那晚,肯定是那晚,冷颜心头一片混乱,难以置信的喜悦和那夜无尽的伤痛折磨象冰与火在交替,不受控制地轮流掌控着她,使她的脸色看起来一会白一会红,有些烦躁不安地站起身来,向外走去,下意识里想找个贴心的人说说话。
她要身边伺候的两个小宫女不要张扬这事情,然后独自来到庭院里,正在想是去找语琴比较方便,还是出宫去找娘亲,这么久没见她,很是想念,还想看看冷锋是不是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给娘亲写过家书,顺便蹭来看看。
就在这时,她听见寝殿的拐角传来姜幼萱的声音,好像在教训什么人,于是下意识地往那边走了过去。
“幼萱姐姐,这些都烧掉吗?”一个宫女怯怯地问。
“对,凡是太子妃穿回来的衣服,带回来的东西,统统烧掉,太子信函里可说了,那些闹灾荒的地方容易有瘟疫流行,万一带进宫里来就不好办了。这些天,你们可都给我仔细点照看太子妃,如果太子妃有什么不适,要及时来告诉我,知道了吗?假如这鸾鸣宫出了什么乱子,太子殿下的性子你们是知道的,到时候不要怪我不帮你们说话……”姜幼萱厉声说。
原来,君皓所谓关心自己,是打的这个主意,他是怕自己带了一身疫病回来,而不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和伤势。冷颜想到这里,阳光明媚的春光里,却不禁觉得有点冷,抱紧了臂膀,愣在那里。
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也是鸾鸣宫的主人,也做得了主。冷颜很快从拐角转了出去,看见两个小宫女已经将方破给她买的衣物丢进一个火盆里,那轻薄的绫罗绸缎碰到火就着了,眨眼便化为了灰烬。
“你们在干什么?”冷颜心疼地看着火盆里抢救不及已经全被烧毁的衣物,大声喝道。
姜幼萱似乎这时才发现了她的到来,慌忙和那两个小宫女一起跪下,解释道:“太子妃殿下,奴婢,奴婢这也是不得已,还请赎罪。”
若是没有君皓的吩咐,她们怎么敢这么大胆?说来她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冷颜命她们起来站过一边,走到火盆前,慢慢蹲下去,那一团团的灰烬,曾经是那么清新的色彩,漂亮的衣裙,都是方破与她住在那个小院的时候特意买来相送的,是这次出去以后回忆起来,唯一的留念,却就这样化为云烟,从此再也不见。
冷颜看了半晌,神情黯然地站起来:“不关你们的事,把这些收拾干净吧。”然后向鸾鸣宫外走去,也不要人跟随,那华服峨带的背影,显得如此寂寥冷清。
姜幼萱忙命人照办,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唇边一抹自得的笑,她一定以为这一切是太子特意吩咐的,在嫌弃她,要跟她对着干。谁要自出了那事以后,冷颜对太子总是怒目相向,把架子端得那么高,按太子那脾气,能够忍耐那么久让着她哄着她已经是好到极限了,居然还带着她一同出宫去赈灾。要是换了别人,这么天天在马车上那么小的地方与太子耳鬓厮磨,还不早就滚做一堆了,和好如初了?
活该她倒霉,偏偏多管闲事掉下山崖,丢下太子各走各路。太子想必心里也是窝了一肚子火,暗骂她不识好歹,不然返回途中听说找到了她,却怎么马上就现世报地丢下冷颜,独自踏上归途,而且还不直接回宫,跑去白云寺说接皇上皇后一起回宫,只怕是故意在做脸色给她看,要她明白在这皇宫里,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至于派人每天守候在城门,随时准备迎接冷颜回宫,恐怕是察觉到她行为不检,免得在大庭广众下丢人现眼,才找了关心的借口,实际上是押解她回宫的吧?听说,找到冷颜的时候,她正与个男人单独在酒楼上……好像那男人还是一路陪她回来的,太子不气才是怪了。没有把他们就地捉拿,大卸八块,已经是天大的便宜了。
所以,姜幼萱自作聪明地要为君皓出气,趁机也在冷颜身上踩上一脚,反正从头到尾,她也没有明确说是太子吩咐这么做的,是太子嫌弃太子妃,冷颜要那么想可怨不得别人。
而且就冷颜那从小到大都在男人堆里混,现在出去转一圈,都能不守妇道,不顾皇家体面,随便就勾搭上个野男人,还明目张胆地带回到龙城的街面上转悠,有哪点配做这个太子妃?
她——姜幼萱,从容貌到身世,从对太子的倾慕到专情,有哪点是冷颜比得上的?只是因为她认识的晚了点,就要错过太子的垂青吗?
眼见上次那么好的机会却是给她——冷颜做了嫁衣裳,上天为何如此不公?
在君皓与冷颜出宫赈灾后,姜幼萱避人耳目地经常与黎贵妃商讨新的机会,在黎贵妃言传身教下,在第一次出手就受挫的亲身经历下,想得到太子亲睐,就得不折手段的观念越来越强烈地在她的心中根深蒂固。
太子只有一个,打主意的却太多,她若不抓准时机,趁这鸾鸣宫里还不过寥寥数个妃嫔时上位,以后恐怕就更无机会了。
虽然有个语琴那样温柔,倾国倾城的解语花,但谁都知道太子最爱的还是太子妃,他们的感情是多年来一点一滴积累而成,那么要能插得进去,也只能先一点点地让他们生出嫌隙来才行。
姜幼萱想把握机会,趁他们正闹不合,再添上一把柴,让彼此怨恨的火焰升得更高,烧得更旺,于是她就故意曲解君皓在书函中的意思,表现给冷颜看。
谁叫冷颜对别人都好,偏偏就是喜欢跟太子斗气,耍小心眼,不懂珍惜眼前人呢?谁要她在习武对敌上聪明,却不会在这宫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为自己谋划,傻乎乎地一根筋呢?姜幼萱很高兴在心机上,耍手腕上,冷颜看来不是自己的对手,所以,太子身边迟早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黄昏时分,一骑当先,那紫红色的身影,人未近已感觉到的张扬霸气之色,宫门守卫再熟悉不过,那不是太子君皓还能有谁?
据说,他听到冷颜回宫的消息,就撇下了大队人马,嫌他们走得太慢,率先带了几名黑龙骑一气不歇地快马扬鞭直奔入宫。
君皓一气纵马直奔到鸾鸣宫前,才下了马,兴冲冲地往里大步流星边走边问在一边打扫的宫女们:“太子妃呢?她在哪?”
姜幼萱得到太子回宫的消息,急急赶出来迎接:“太子殿下一路辛苦,先歇息片刻,奴婢派人马上去找太子妃回来。”
君皓停下脚步,不解地问:“她不是刚回来吗?不好好休息,跑哪去了?”
“奴婢也不清楚,太子妃回来后沐浴更衣用膳完毕,就独自出鸾鸣宫去了,也不许人跟着。”姜幼萱垂头毕恭毕敬地站在君皓身侧回话道,已经一个来月了,她才又一次见到太子,心里很想好好地看看他的模样,但又怕他那双犀利的眼神会看穿她的心虚。
君皓脸上的笑意隐去,想了想又问:“她出去前有没有说什么?你看她的表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对了,还有御医有没有来过,问诊结果如何?”
这个情况好像不对,太子对冷颜的关心不但没有减弱,似乎比起以前来更有过之而不及,姜幼萱心里打起了小鼓,尽量让自己镇定,神色不变地一一回答:“太子妃刚回来的时候挺高兴的,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看起来心情就不大痛快,御医问诊的那会,奴婢刚好有事情走开了不太清楚。”
这些事情都是众目睽睽下发生的,姜幼萱不敢撒谎,至于问诊的结果,她还没来得及问那两个小宫女,君皓就已经进了鸾鸣宫,倒是真的不知道。不过,她见御医和冷颜似乎都没什么特别反应,想着应该没有什么大事,也没太放在心上,只顾着气跑了冷颜,心里得意去了,才没有抓紧时间去打听。
“那么问诊的时候谁在旁边伺候,知道结果的?”君皓心想冷颜是不是手臂上的伤诊出来有什么问题,才心情不好,独自走开的?这下他也担心起来。
除了跟到白云寺去的小安和几个太监外,鸾鸣宫使唤的人手都在这里了,姜幼萱见君皓要发恼了,忙一推当时在旁边伺候的两个小宫女:“你们还不快回太子殿下的话。”
鸾鸣宫里的小宫女都正值青春妙龄,无不在心中暗暗爱慕太子君皓,但也都知道他那桀骜不驯,发起脾气不讲情面,随时都会致人于死地的嚣张个性,除了太子妃敢跟他硬碰硬地较真,谁敢跟他说半个不字。
象她们这种身份地位的宫女,对那俊美绝伦的容颜,玉树临风的身形,高高在上的太子,也只敢做梦想想,远远地观瞧,不敢轻易接近。见君皓刚才还笑容满面,忽然就阴沉了脸,吓得两个小宫女战战兢兢地腿一软就跪下了:“太,太子妃,不让说。”
不让说?君皓将眼一扫面前一群大气不敢出的奴才,心想难道是颜儿有什么隐疾不想让别人知道?
“你们都退下。”君皓一声令下,只留下了那两个小宫女。
姜幼萱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古怪,留了个心眼,趁君皓不注意,走到他身后不远处的一株古树后,装作提鞋,慢吞吞地蹲下,运用内力,竖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