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在妇人周围的都是些大姑娘小媳妇老奶奶,她们只觉眼前一花,等看清楚时,见刚才那在村中疯疯癫癫呼叫什么山洪爆发,要大家赶快逃命的疯女人正抱着那红艳艳的襁褓,眼中闪现着冷色,毫不掩饰地邪笑着,尖利的女声传得很远。
“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这山里的千年女妖,今日出来寻这么合意的婴孩,吃下去就可以抵上几百年的修炼,你们都不用追了。”冷颜身形一闪,在那些不会丝毫武功村民的眼里,她真像个妖怪一样,是飘了出去。
村民们惊秫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冷颜心想,坏了,她们不会是都那么胆小吧,要真被吓住了,不跟上来,那自己不就白费力了?她抱着孩子,故作垂涎欲滴地舔了舔嘴唇,将头慢慢地俯下去,眼睛却扫视着面前越聚越多,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的村民们。
“不要,不要吃我的乖外孙儿。”原先抱着孩子的妇人以为千年女妖要吃孩子,凄厉地尖叫起来,冲着冷颜就扑了过去,想夺回孩子。
淳朴的村民们被这绝望的尖叫给惊醒了,女人们跟着尖声叫起来,呼唤自己的丈夫儿子去帮村长娘子抢孩子,男人们有的去找就近能寻到的一切能当做武器的工具,什么镰刀,锄头,棍子,菜刀……实在找不到武器的,随手就从地上捡了石头,跟着大家伙一起向吃孩子的千年女妖冲了过去。
太好了!
冷颜抱着孩子,不敢跑快,还故意三绕两绕地让所有的人都看见自己的恶行,才“带领”着这只队伍向村外跑去,她的目标是那山洪爆发的山头对面另一座山头,再凶猛的洪水量来也淹没不了那一处。
她故意跑得时快时慢,让那些愤怒的村民们眼见要抓住她时,形同鬼魅般地飘远;当他们“呼哧呼哧”累得粗喘跟不上时,她又好像跑不动,就在大家眼前晃,好像伸手就可以抓到,又振作精神,邀朋唤友的继续去追赶。
就这样,一村子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跟在冷颜的身后,不觉连走带跑地来到了半山腰,身子弱点的都已经是手脚并用,一步一挪地向上蹭了。
可是没有人退缩,因为那个美美的女子不是人,是妖啊,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当冷颜抱着孩子,站在高处回头对大家一笑时,很多人都腿脚发软,坐到了地上,是累的,也是被吓的。
“如果你们都乖乖地在这个山头上呆上半天,我保证不伤害任何人,把孩子也还给你们,不然——”
冷颜正在思忖这些人在自己把孩子还了回去后,会不会老实地听自己的话,继续向上爬,可是她没有时间再在这里跟他们兜圈子了,目前还没有山洪冲下来,已经超乎了冷颜的预料,大黑居然有如此了得的功力!
但他肯定很辛苦,随时可能顶不住,冷颜得赶快去帮他一把才是。不然,等到他油尽灯枯,那巨石崩塌,山洪席卷而下,他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又惊又喜地叫声传来:“啊,我的孩子。夫,夫人。”
一个披头散发,身上穿红挂绿,原本很是用心穿戴打扮此时却已经被树枝挂的有些歪斜破损,狼狈不堪的女子跌跌撞撞地自人后冲了出来,一下扑倒在地,连忙爬到冷颜脚下。
冷颜低头一看,也惊讶道:“郭三红?”
郭三红眼中带泪:“夫人,是我。”说着她对身后的人们大喊:“这就是我对大家说的恩人——盛夫人,她不会伤害我的冬儿,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你们千万不要冲撞了她。”
原来,这里就是郭三红的娘改嫁过来的村子,她的继父就是村长余家旺,今天这酒席就是为迎接她们母子在此落户而设的。
余家旺体谅郭三红母子长途跋涉,又新丧了丈夫,安顿好郭三红丈夫骨灰,让她们好好休息了几天,才选了今天这个黄道吉日摆酒宴,不巧正遇见了冷颜借机救人。
冷颜忙低头看怀中的孩子,长得明显白胖了些的冬儿看来还没忘了她,咧开小嘴对她在笑。刚才一直在着急怎么把这些人给引上山,她都没有来得及看手中的孩子。
这孩子是村长的外孙,郭三红又是孩子的娘,冷颜马上猜到了郭三红是村长继女的身份。
现在没有时间解释,既然她这么相信冷颜,事情就好办了。
冷颜将孩子往郭三红手中一递,急急地说:“你是不是完全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会帮你们,而不是害人?”
郭三红抱过冬儿,非常坚定地点头:“只要是夫人说的,我全相信。”
“好,现在不要问,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冷颜环顾着那些眼神惊疑地打量自己的村民们,大声道:“你们的村子马上就要被洪水淹没,有多快你们就给我跑多快地上到山顶上去,我还得去救人。”
说完,冷颜对郭三红投去一个期许的目光,深吸一口气,飞快地向山下跑去。她一刻都不能再耽误了,此时她觉得自己的轻功是这么差劲,跑起来是那么地慢。
村民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冷颜一溜烟就消失在树丛中的身影,真是快如闪电,形似鬼魅,好像她真是千年女妖,眨眼就消失于无形。
“大家赶快上山顶。”郭三红说着,带头往山上快步而去,大家都望向村长余家旺,看他如何动作。
“我家三红不会说谎。”郭母相信自己的女儿,也希望余家旺能象相信自己一样相信她。
余家旺是个五十来岁的汉子,淳朴耿直中有着令人信服的威信力,他看看大家,这是关系到一村人性命的事情,不能开玩笑,虽然和郭三红这个继女相处时间不长,但是从郭母嘴里,还有这断时间的接触来看,这是个重情义的孩子,不会胡乱说话。即使是那被郭三红称为救命恩人女子的疯话,余家旺也宁可信其有,带着大家就算白白地跑一趟,也比莫名其妙丢了性命强。
于是余家旺立刻做了决定,大手一挥:“大家都赶快上山顶,看情况再说。”
说着,余家旺赶到郭三红身边,抱过冬儿,向上快速地行去。
他发了话,大家都不再犹豫,跟在余家旺的身后,互相搀扶着往山顶上而去。按理来说,他们所有的家产虽然不丰厚,但那是他们的全部所有,是绝对没有这么轻易放弃的,只是他们心里都还不大相信冷颜的话,只是出于对余家旺的信任,才听话地上山,还等着过一会事情完了,继续下山过日子,所以也没人哭哭啼啼要死要活地跑回去抢救财物,倒是省了不少事。
冷颜在林中拼命地向前奔跑,脚下的青草已经被携裹着泥土沙石的水流冲刷伏倒。耳中那如同千军万马奔腾声越来越近,心像被什么揪着,一阵紧过一阵。
白得晃眼的日光下,仿佛要倾倒的山林里,女子那一身黑衣已经划破多处,却依然身手敏捷地赛过惊慌奔逃的所有生灵,象一缕青烟,似乎比风还要快速地向最高最危险的地方奔去。
大黑,不,也许他还有一个自己更熟悉的名字和身份,等我,我来救你了,一定要等我。
终于,在她的喘息如同快要扯破的风箱,心激烈地仿佛要冲破喉咙跳出来时,再次攀上了那即将要爆发山洪的山顶,看见了那块摇摇欲坠的巨石。
巨石已经很松动,四周的缝隙都向外喷射出泥沙水流,就像一只被困住很久的怪兽,积蓄了越来越强大的力量,随时准备挣脱束缚,张开血盆大口将那施法镇压之人一口吞下。
大黑姿势未变,依然是冷颜离开时,半跪在巨石前那一方巴掌大小的地方,双手紧握着已经弯曲到随时可能崩断的长剑剑柄,但此时的他又与冷颜离去时截然不同。
只见他的黑发散开,被他运行的真气激得在空中飞扬不止,浑身的肌肉血脉贲张,将他合体的上衣撑破,袖子更是已经只剩下半截,撕裂的条状碎片在他结实有力的臂膀上不断地激荡摩擦。
“大黑,快撤。”冷颜老远就已经冲着他的背影焦急地大声叫道,虽然山洪轰鸣声震耳欲聋,但她运用内力的叫喊,凭大黑这么惊人的内力,绝对不会听不到,但他却置若罔闻,一动不动。
“你听见没有?所有的人都已经离开村子,现在只有你是最危险的,快给我过来。”冷颜心急如焚地掠到离大黑不远的一块岩石上,顿时一惊。
先前只能看到他那高大坚毅的背影,知道他在竭尽全力与无法战胜的对手在做殊死拼搏,现在冷颜站到他的侧面,才发现情况比自己预想的还要糟糕。
大黑紧闭了双眼,额头青筋爆起,那一方黑色的蒙面巾下,一缕鲜血成丝,不断地滴落在他脚下的岩石上,迅速被川流不息的黑色泥浆卷走,握剑的指关节全部发白,浑身在不自觉地抖动着。
他听得到冷颜的呼唤,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是生死一线,但是他没有办法回应她的呼唤,也无法抽身。
正如两个绝顶高手过招,经过一番内力比拼,一方是内力已近耗尽,一方却是补充上来的内力滔滔不绝,比先前更凶猛十倍,只要有一点懈怠和动作,内力耗尽的一方马上就会被对方轻松击毙。
冷颜看到大黑现在的状况,也明白其中的厉害,她要冒险一试去救大黑,但是能不能成功,她一点把握也没有,毕竟他们的对手不是人,是无法预测和揣摩滚滚而来的山洪。
“我来了。”冷颜大叫一声,是鼓励大黑打起精神再坚持最后一下,也是提醒他配合自己,仿佛是应和她给予希望和鼓励,就在这个关头,大黑手中的剑,终于不堪重负,发出一声尖锐的声音,分崩离析,它——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