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身段婀娜,轻功曼妙,令本公子更是倾慕三分,怎舍得如此佳人独自空等?自然是要竭力相陪,努力护花,决不让宵小鼠辈占了便宜去。”嬉笑调侃之声就在冷颜身后不远处响起,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在说话了。
冷颜心中一惊,倒是小看了这小子。落后那么多步,居然现在已经到了身后,而且她都没察觉到,看来江湖上果然藏龙卧虎,不可轻视。她振作精神,一提内力,也不答话,径自向前面隐约可见的云客来飞奔而去。
“姑娘何必畏惧如此?虽然我不是什么奇绝天下的美男子,可也自认模样不差,功夫不错,这生财的手段么——也是武林一绝,见过我的女子没有不心生爱慕主动投怀送抱的。你我刚刚还那么亲近过,现在就如同躲避蛇蝎一般,跑得那么快,可真叫人伤心啦。”男子说着,声音又近了不少。
难道自己真是坐井观天,在军中的时候,单打独斗,也少见对手,怎么一入江湖,碰见的第一个江湖人,还是个偷,身手就不在自己之下?冷颜不禁有点迷惑,以前是因为自己是将军的女儿,后来又做了太子妃,大家才有意相让,还是江湖与军营不同,自己的功夫就显得太差劲了呢?
不管什么原因,冷颜可不能输了这赌局,不是为了面子,而是那些财宝绝不能落到一个偷儿手里,那些贪官必须受到惩处,灾民们还等着这些东西渡过劫难。
冷颜依旧不回话,将全部精力放在脚下,眼见月色下都清晰可见云客来的牌匾就在面前,她一提气,身形拔高。
按照约定,只要谁先触摸到顶层屋檐下的铜铃铛,谁就胜出,冷颜唇边不觉挂上一个志在必得的微笑,就算那男子现在跟她只是前后脚的距离,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摸铃铛,服输认栽了。
眼前忽然淡淡墨影一扫,好似平地里一阵不惹人注意的微风轻轻拂过,冷颜却不得不身形一转,偏离原来的方向,闪到一边。
如果她不收脚,现在可就要扑进某人的怀抱里去了。
冷颜十分不满地看着面前和自己一样一身黑衣,单单只露出一双笑意盎然,比天上繁星更为闪耀璀璨的眼眸,身形高大挺拔,自有睥睨世间的尊贵之气。
尊贵之气?冷颜不禁为自己忽然冒出这种感觉一惊,蛮荒之地随便一个偷儿,何谈什么尊贵?油腔滑调,好色风流,吊儿郎当还差不多,不过,当他姿态随意轻松地站在冷颜面前,天上的乌云刚好散去,一地如银倾斜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恍惚间,这身材,这隔着蒙面巾流露出来的绝世独立之态,好象就是君皓从天而降,顽皮地对她眨着眼。
“喂,傻了?是本公子这盖世轻功把你吓得,还是发现本公子就是蒙着面也是玉树临风,倾国倾城,姑娘你心荡神摇,不能自持?我后悔了,刚才应该在赌约里加上一条,姑娘若是输了,就以身相许,唉,真是失策啊失策。没想到姑娘会这么谦让本公子,让我想以身相许都没有机会,这可如何是好?”男子十分得意地摇头晃脑道。
冷颜一惊:我这是怎么了?看见方破觉得他象君皓,现在看见个偷也想到君皓,难道我看见谁都会想到他?不,肯定不是想念,而是太恨,所以才会出现幻觉。虽然这身形很像,这副吊儿郎当的感觉也像他放松嬉笑时的感觉,可是这绝对不是他的声音,还有他凡事都好胜,决不会胜利在望时停下来与人闲聊。
君皓现在应该早已经不知道走到哪座城,在哪家府邸睡大觉去了,也许身边还有佳人投怀送抱吧。
一路上,那些官家小姐,虽然都只能算小家碧玉,君皓身边又有冷颜这太子妃在太子身侧相陪,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都是不顾闺阁礼仪,主动地嘘寒问暖,没话找话,没事找事地往他眼前凑,往他身上贴,一家子都梦想太子大鱼大肉地吃多了,想换换这山野的清粥小菜尝尝鲜,保不准就会看上自家女儿,从此一家飞黄腾达,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此情此景多像当初出征边关,只是那时,冷颜与君皓两情相悦,根本容不得别人插手。而这次,冷颜不闻不问,还主动退避三舍,全是君皓授意,韩超从中周旋,才没有弄得一屋子莺莺燕燕,闹得不得安宁。不过,冷颜想,那不过是他见自己这个太子妃在,有些放不开手脚,现在去掉了障碍,应该没有什么顾忌,逍遥快活了吧。
这么一思量,君皓没有在青禾城久留,按照原定计划查处赃官,也就很好解释了。毕竟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情窦初开,单纯的少年,会把感情看得那么地重,会为一个女人放弃所有娇艳的花朵。
冷颜也听说了,在她卧床静养的日子里,君皓最喜欢去的就是听琴阁,还常常宿在那里,天明都不知起身。语琴那么美貌,温柔,善解人意的女子,才是他的良缘佳偶……
以后,他身边还会有很多女子,她们都会深深地爱着他,依恋着他,把他当成是自己的天,而那里面永远都不会有冷颜,因为她不会与人分享,也许最多只是远远地观望,或许会象皇后一般,眼前绚烂的烟花如斯,而她只是冷眼观花之人。君皓深知这一点,所以这样分道扬镳,也许对两人都是短暂的解脱。
冷颜定了定神,看看面前的男子,忽然转身就走。
这就好比开场锣鼓已经响过,大幕打开,可是台上居然没有了人,冷了场,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在他想来,冷颜肯定要花样百出地或者威胁,或者利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怎么就这样轻易认输了?太不象她的一贯作风了,倒叫他无所适从,无趣起来。
“你怎么走啦?”男子在冷颜身后叫起来。
“我输了不走还留在这里干什么?难道还要恭喜你不成?我们又不熟。”冷颜边说边走,转眼已经走到了云客来屋檐的边沿,看样子就要跳下去,离开这里了。
男子疾步上前,拦在冷颜前面:“本公子最怜香惜玉,姑娘若是婉言相求,说不定,我会改变主意,考虑与你共享这批财宝。如果能再给点甜头尝尝,我会让步更大……至于说咱们不熟,这不是问题,都一起睡过了,大不了,现在我们都把蒙面的玩意去了,然后各自报上家门来,不就先熟悉后认识了吗?”
男子说着,两眼放亮,桃花直飞。
冷颜停下脚步,抬眼看着男子,似乎在考虑他的提议:“你真那么大方?我只要开口求你,就愿意和我共享这么大一笔财宝?”
男子见她心动,忙不迭点头,衣服色令智昏的模样:“当然,俗话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姑娘可要珍惜眼前人。”
不如直说是要珍惜你吧,这人脸皮还真厚。冷颜眼波流转,神情温柔,素手纤纤,嘴角带笑:“我还真没见过象公子这么大方的男人,只见过一次面,就愿意付出这么大代价。夜深风寒,当心着凉。”
男子喜滋滋地等着冷颜那伸过来的手帮自己整理衣衫,莹白如玉的柔夷,美好的如同兰花一般,带着一缕女子的温情和幽幽香韵,眼见就要触到他的衣襟,忽然力灌于掌,对着他的肩头象利刃一般切了过去。
男子仓促间,无暇多想,只得身体顺势往后仰去,化解攻势。
冷颜得意地娇笑:“对不起,我可没有白白拿别人东西的习惯。”
说着,声音迅速飘远,女子姣好美妙的身姿翩翩飞上云客来的屋檐,纤指握住檐下的铜铃铛,伸出两指按住中间的铃,暗一用力,就摘下那如男子拳头般大小的物件,带着孩子气的骄傲,冲男子一扬:“我赢了。”
男子在她飞身跃上屋檐时,已经站稳身形,却远远站在屋沿边缘没动,眉毛一挑,饶有兴趣地眼含笑意,看着那好胜雀跃的身影窜上跳下,轻巧似四月的春燕,娇俏欢快,他的身形神态更见散漫轻松。
待冷颜看向他时,男子抚额做懊恼万分状:“你使诈。”
“兵不厌诈,成王败寇,你不服?”冷颜叉腰仰头,秀发飘扬,因自信而更加美丽动人的容颜焕发出许久不见的灿烂光彩来。
“愿赌服输,本公子赌品一流。”男子说着,靠近冷颜,做神秘状低声道:“看来姑娘对本公子以身相许不无兴趣。”
冷颜一瞪眼,有些鄙夷地挪挪脚步:“我在乎的只是那些财宝,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你走吧。”
“那怎么成?我刚才还说了,本公子说话算话,那些财宝我一个铜子都不会碰,还要全心帮你夺宝,善后。如果姑娘就这么赶我走,不但是失去了一个好帮手,而且还让本公子的江湖信誉毁于一旦,对咱们两人可都有害无益,你就不再好好考虑考虑?”男子企图说服冷颜。
无奈冷颜意志坚定:“不必,既然你说输了任由我差遣,那么现在我就命令你离开这里,你自由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后面的事情都再跟你无关。”
男子抱臂思忖了一下,笑道:“好,如果这是姑娘想要的结果,我走就是了。不过,在走之前,我有最后一个要求,还请姑娘成全。”
这家伙也很精明,他是舍不得将这么一大笔财宝轻易拱手相让,想好了什么套子要自己往里钻吧?冷颜十分怀疑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