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颜暗想:来得好。
她站在布帘前,没有看见方破的身影,只见阿平一边躲着官兵一边给灾民送药,而薛大夫早就抱了头钻到桌子底下瑟瑟发抖去了,当然,等阿平跑近的话,也不时指点一二。
既然没处下脚,冷颜就冷眼看着那少年如何跟官兵斗,先前那小头目的一跤,就是她做了手脚,暗中助少年一臂之力。
真没见过这样的官兵,不但不帮着灾民渡过难关,还惹是生非,不闹出人命来誓不罢休,难怪这地方的治安这么差,单自己进到青禾境内就一日连遇两伙山贼劫匪,冷颜暗自摇头。
少年奔到布帘前,看见一女子一手挑着门帘,一只手被木板固定吊在胸前,当冷颜也是病人,不敢随意来碰,急急叫道:“姐姐快闪。”
冷颜倒真听话,身子往旁边一让,少年大喜,眼见就要奔出门去,不想着只顾了跟冷颜打招呼,脚下却被一个灾民的脚无意间绊住,一跤就要摔下去。
冷颜急忙伸手一扶,少年没有摔倒,但是身后的追兵可就到了眼前。
那几个士兵见少年再也来不及逃跑,而门前站了个高挑貌美的女子,那一身的布衣难掩独特出尘的气韵,是这青禾城里从没见过的绝色,而且一只手受了伤,身边又无其他人跟随,以为冷颜是孤身流落于此的灾民,那小头目不禁心思活络,起了调戏猥亵之心。
“哟,哪来这么漂亮的姑娘,可别被这臭小子占了便宜去,瞧这小手被这泥巴爪子捏着,看了叫人怪难受的。”小头目此时还挂着没有完全止住的两道鼻血,笑眯了眼,满脸桃花开地走上前去,想去借机摸冷颜的手。
那几个士兵早闪到一边,踢开附近灾民的脚,给他们的上司清扫好道路,点头哈腰地请他过去。
那少年一看,自己无意间给眼前这位美貌善良的姐姐惹下麻烦,忙松开冷颜搀扶自己的手,一个箭步拦在她身前,一把拍开那小头目的手,大声呵斥道:“你们想干什么?”
“这小兔崽子,脑袋就要搬家了,还在这里动色心。”小头目和那几个士兵哈哈大笑了起来。
冷颜也跟着微微一笑,伸手拍拍那少年的肩膀,那少年只觉一股不可抗拒的柔和之力,将自己的身体带到了一边,虽然他武功平平,可也隐约感到了身边的女子并非寻常,于是闭了嘴,站在一边看事情如何发展。
“谁的脑袋搬家还不一定呢。”冷颜脸上笑意不改,眼神却是冷冽道:“你们身强力壮手持刀枪这样欺凌百姓,还众目睽睽之下行凶杀人,草菅人命,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小头目一怔,眼珠子迅速四下一扫,除了面前这盛气凌人的女子,还有怒目相向的少年,就是一地敢怒不敢言的伤者病号,绝没有什么潜在威胁,马上又色迷迷地笑起来:“姑娘,我可就是在维护王法,杀匪首,拯救百姓,还有你这花朵一样的美娇/娘啊。”
说着,他恬不知耻地向冷颜身边靠了过去。
冷颜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轻轻一挪,不屑他沾到自己一丝裙角,冷笑道:“杀匪首?你看谁不顺眼,随口指个人就是匪首?我看,你们见他没有武功好欺负,想弄个人头回去好交差吧?总之,匪首我是没见到,只是见到一群比土匪还土匪,比山贼还山贼的穷凶极恶之徒在这里行凶。”
说到这里,冷颜的眼睛忽然一亮,故意高声道:“我明白了,你们根本不是官兵,而是趁乱混进城里来假扮官兵的匪类,故意在这里挑拨离间,让官府和灾民为敌,没有功夫去收拾你们,从中渔利的吧。”
那少年下意识去看冷颜,见她眼中狡黠的神色,马上醒悟,也不打算逃了,跟着理直气壮地叫道:“还是这位姐姐说得对,我来这城里好多天了,街上经常转来转去的官兵都看得眼熟的,从来就没见过你们几个,现在越看越可疑。”
这下灾民们都跟着起哄了,都说没有看见过这几个当兵的,从怀疑到肯定,转眼间就群情激奋地判定了这几个官兵的假冒身份。
其实,敢这么光天化日的在这里耍威风,动手杀人,谁都知道,假冒的能有这么大胆吗?但也正是因为那些官兵如此鱼肉百姓,才犯了众怒,不管真假地帮冷颜一口咬定那官兵都是假扮的。
“胡说,老子是正经八百的青禾城守军,谁敢再他妈的乱叫,就要你们这帮刁民一个个好看。”小头目见灾民们嘴里在哄赶自己,还蠢蠢欲动,似乎想动手的架势。
“真的假不了,你这么害怕,不就更说明此地无银三百两?”冷颜火上浇油地说。
这下,那小头目知道这女人不是看起来这般纯真善良了,恼火道:“都是你这刁妇干的好事,待捉拿回去,大板伺候,看你还如何刁滑嘴利。”
说着,就是一拳冲冷颜当胸打去,哪有男人出手这么阴毒,偷袭不说,还捡着女子的隐私/处?
如果一般女子不被这下打得背过气去,也要被碰了羞处而无颜再活下去了,只可惜,那小头目打错了人,眼前的女子纹丝不动,不是被吓的,而是她一伸手,那小巧白皙的手掌就迎面而上,包住了小头目那男人粗大的拳头。
小头目只当对面的女人见自己拳头过去,吓傻了,才伸手来推自己,正要好好感受一下那送上门来的柔夷触感,却在下一刻象杀猪一般地嚎叫起来:“啊,松手,好疼,骨头要碎了。姑娘,姑娘,求你高抬贵手……”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男人顿时额头见了汗水,青筋直冒,身子矮了半截。
那几个士兵一看,就想上前去捉拿冷颜,解救上司。
冷颜手腕一翻,小头目更是叫的凄惨,对手下狂叫:“别动,我的手要断了。”他只听见自己手上的骨头在一寸寸地断裂,又惊又疼又怕,只觉裤裆处一热,有什么东西顺着大腿就流了下来。
附近一个孩童惊奇地对父亲叫道:“爹,他尿尿了,这么大还尿裤子,羞羞。”
几个士兵低头一看,这下他们的脸也红得不比小头目差了,只恨不得地上裂缝,好钻进去。
他们真的很想把备受折磨的上司从冷颜手里夺回来,可是只要他们稍有动作,小头目遭到的罪就更大,所以谁也不敢再动心思了,只能盼着那女人发善心,早点放人。
冷颜鄙夷地扭头,似乎是受不了那骚/味:“还以为有多厉害,我还是轻轻用了这么点力气,就受不了啦?你们对这些手无寸铁的灾民拳打脚踢,他们就不疼?你们这些匪类,要不是穿了这身大盛的军服,又怎么能在这里任意欺凌弱小?”
“打他,打他,狠狠地揍。”
周围的灾民见冷颜制住了这几个士兵,有人开始叫起来。
冷颜也不含糊,一脚踹在那小头目的小腿上,那家伙“扑”地一下就跪了下去,这种没有打过仗,只会欺凌百姓的兵,哪里受得了被人打?顿时那家伙就痛得涕泪横流,连连哀嚎:“姑奶奶,绕了我吧,我们真是守军,不是匪类假冒的,哎哟。”
“还敢狡辩?给我扇嘴。”冷颜冲旁边那少年示意。
少年知道冷颜是要给他机会出气,上去就是两个大嘴巴,扇的那家伙找不到北,还不敢再申辩,怕挨的打会更多。那几个士兵一看头都这么栽了,唯恐冷颜会看他们不顺眼,惹火烧身,都一个劲地往后缩,哪里还敢再冲上去护着上司?
周围的灾民一看,真打啊?这姑娘还真是外地来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吧?不管那些,既然她制住了这些比匪类还可恨的士兵,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于是灾民跟着蜂拥而上,用拳头擂,用牙齿咬,用鞋子抽,用脚去踢……
那几个士兵一旦想反抗,冷颜上去就是狠狠一下,让他们吃痛,老实地挨揍。
“别打了,这里是医馆,是治病的,不是害命的。哎哟,都住手,再打下去,我这医馆也不用开了。”薛大夫先前见冷颜制住了那几个兵,以为危险过去,刚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又被愤怒地去暴打官兵的灾民们给吓得缩了回去,收得慢了点的一只脚,混乱中被人狠狠地踩了几下,疼的他也大叫起来
冷颜正洋洋得意地看着那几个士兵在灾民中间被打得晕头转向,心里觉得痛快,听见薛大夫这么一叫,倒是提醒了她。
这么一闹,灾民们出了气,可是事后追究起来,自己住在这里,岂不是牵连了妙医馆和薛大夫?这薛大夫虽然是要了方破一车药材,但他并没有藏私,而是绝大多数都拿来免费给灾民们用了,又帮自己医治手臂,可不能害了他和这医馆。
“好了,看在他们也是初犯,别打死了,今天受个教训,以后好好做人,下次要是再敢被我看见,定要了他们狗命。”冷颜见差不多了,也不想在这里闹出人命,给薛大夫添事。
那少年听到冷颜的喊声,忙去劝阻灾民,本来压抑已久的愤怒化作拳脚泄愤,激愤中的人不容易听劝停下来,可那少年年岁不大,倒似颇有威望能力,很快就在一些年岁差不多的少年帮助下平息了这场打骂。
再看那几个士兵,头盔没了,武器也不知道甩到什么地方去了,有的脸上划开了血口子,有的衣服撕破了,有的连鞋袜都不翼而飞了,一个个狼狈的象才从鸡窝里翻滚了半天跑出来的,几个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冷颜正在心里思量,这事情是自己闹出来的,怎么脱了这医馆跟自己的关系,以后不连累薛大夫才好,只听得门外一个男子惊喜地高叫:“娘子,你叫为夫好找,怎么不吭一声,自己找到这医馆来啦?”
这一声透着无限的欢喜和甜得腻人的亲昵,与这厅堂上刚刚殴打过的狼藉和凝重紧张的气氛就像隔了两重天,格格不入,却又瞬间打破了些什么,引得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向来人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