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一声,君皓大力踹开了寝殿的门,那冷冷的眼神,绷直的身躯,紧握的双拳,宛如面对的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
冷颜正向门边走来,还当他是因为没有捉拿到刺客而懊恼,被破门声一惊之后,马上笑着迎上前:“你怎么回来了?母后不需要你陪了吗?好了,别生气了,至少宫里没有人出事,大家都好好的。”
君皓飞快地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脸色还是阴沉,但身上那股逼人的戾气稍稍消散了点。
他迈步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努力缓和了语气说:“母后还好,我去的及时,她没受到什么惊吓,所以要我回来陪你。”
要不是皇后故意将他留在身边,阻止他去亲自搜查刺客,他早就已经赶回鸾鸣宫——这个最可疑的地方来了。到处都查不到安睿的踪迹,难保不是跑到这里来求冷颜帮助他脱逃,君皓怎么看都感觉冷颜和这寝殿里有什么不对劲。
“那就好,我这里没事,就是有什么刺客来,你还不相信我的功夫?”冷颜嘴里应付着君皓,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安睿有没有安全离开?自己手上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洗掉,假如君皓不走,恐怕会被他发现。
“颜儿,你在想什么?”君皓一直很留意观察冷颜的表情,稍一走神就被他看在眼里,起了疑心。
冷颜故作轻松地笑容不改道:“我在想,你是不是打算今晚在这里歇息。”她不否认,反而容易打消君皓的疑虑。
君皓坐定后,仔细听过周围的动静,屋子里的确只有冷颜一人,心情也慢慢地松弛下来,看来那信又是挑拨离间的了。
想着,他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伸手想去拉冷颜:“颜儿想我留下,我就留下。”
冷颜一闪身,打个哈欠:“都已经好晚了,不闹了。我也困了,不和你开玩笑了,赶紧回去歇息了吧。明天我还要检查婚典准备的最后事宜,过两天才不会让人看笑话了。”
君皓拉了个空,心里不悦。但冷颜说的合情合理,再过两天就是君卓大婚,事情琐碎繁杂,她又是第一次担当如此重任,必定是劳神费力,刚才又闹腾了半天,现在觉得困顿也很正常。
君皓站起身来:“好吧,本来我想问你一些事情,既然这么累,明天再说吧。”
“对,反正以后时间还多的是,也不急在这一会的功夫。”冷颜心里暗喜,可算把他打发了。
这时,一阵风从窗子吹了进来,粉色的轻纱随风飞舞,煞是打眼。
君皓已经向门口迈动的脚步,转了个方向,向那扇开着的窗子走了过去:“刚来过刺客,你还是小心点好。”
冷颜在他身后应着声,见他抬起准备去关窗子的手停在了半空,忙向外偷偷看了看,安睿就是从这里跳出去的,他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你怎么了?”冷颜见君皓不动,心里有点发虚,却仍是镇定地问。
君皓转过身来,堵在了窗前,遮住了冷颜的视线,他微微低头,直视着她,低声问:“今天一直在忙吗?刚才有没有出去玩?”
冷颜心想,不是说要走了吗?怎么忽然问起这么无关紧要的话来了?可她也不能流露出急着赶他走的心思,也许他真是在关心自己吧。
于是冷颜摇头轻笑:“没呢,我都忙死了,哪里有功夫出去玩?等忙过这一阵,咱们出去踏青好不好?”
没有冷颜预料中的惊喜,君皓的神情夹缠着失望的复杂,应付地点头,高声对外面叫道:“小安,进来。”
小安看见君皓阴沉着脸,急匆匆地扑进了冷颜的寝殿,哪里敢走开?明珠姑姑不在,连个商量拿主意的人都没有,正不知道是福是祸的在外面竖着耳朵听动静,听到君皓的叫声,小安慌忙响亮地应着声,弯腰就快步进了寝殿:“有。”
“刚才太子妃有没有出去?都去了什么地方,你知道吗?”君皓冷冷地问。
他们这是闹的哪一出?小安不明所以的抬头去看君皓和冷颜的表情,希望能得到点暗示。
冷颜也不知道君皓为什么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放,不知所以然地看向小安。
“还不从实说来,不然本殿下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君皓提高声音命令小安道。
“太子妃殿下,下午回来用了晚膳后一直再没有出去过。”小安一看君皓这是要动怒了,慌忙回答。
“君皓,你这是做什么?怀疑我吗?”冷颜也感觉到君皓的神情很不对和空气中的凝重压抑。
“好了,你下去吧。”君皓对小安说。
小安正要退下,又不得不壮了壮胆子说:“太子殿下,黑龙骑有事情要禀报,您看——”
“我心里有数,不用你来啰嗦,滚。”君皓嘴里说着小安,眼睛却直勾勾地瞪着冷颜,叫她心里发毛。
小安赶忙后退,慌乱间差点没被门槛给绊倒。
若是平时冷颜见他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早忍不住要笑了,可是现在哪有那份闲情逸致?小安退出去后,屋子里就像大战触发前沉闷而紧张。
“你说,我该怀疑你什么?你在害怕还是担心?”君皓的身体慢慢向冷颜倾斜过去,带着窒息的压迫感。
“我怕什么?又担心什么?莫名其妙,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君皓,你是不是被刺客的事情闹得昏了头,到我这里来到底是关心还是审问?”冷颜也不能一再地容忍君皓在这里摆臭架子,做脸色给自己看了,说话也尖刻起来。
“我再问你最后一句,刚才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吗?老实回答我。”君皓凤目眯起,里面的光芒却更显犀利。
难道他察觉了什么?似乎自己并没露出什么破绽,也许他只是心里有所怀疑,想来套话的吧。想到安睿一再嘱咐他的行踪要保密,不但是君皓要杀他,还有他擅自离开临海王宫的事情要是被人发觉,临海的局势将不容乐观,冷颜咬牙道:“是,你不都看见了吗?就我一个人。”
哈——,君皓仰头发出一声苦涩的笑,猛然一把抓住了冷颜头发,用力一拉,另一只手指着在她眼前飘动的粉色轻纱:“那么,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冷颜仔细一看,那薄如蝉翼不停张合的轻纱边沿上,挂着十分细长的一条血迹,应该是安睿越出去时,不小心滴落的一滴血珠,沿着边沿滚落下来,不刻意认真地看,断然发现不了。
冷颜心念急转,可君皓哪容她多想,怒目相向下,她脱口说到:“是我不小心扎破了手弄上去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是吗?难道你半夜还在练功,不小心被刀剑划破了手?或者是在做刺绣,被针扎伤了?”君皓讥讽道,谁不知道冷颜武器玩得漂亮,可偏偏那么小的绣花针,她就是不会用,压根就不会刺绣。
“我学刺绣不可以啊?”冷颜嘴硬道,同时摆动自己的脑袋,企图挣脱君皓抓住自己头发的手,这种被他掌控在手里,好似奴隶的滋味太让人难受了。
“那我倒要看看你哪根手指头被针扎了?”君皓猛然一把抓住冷颜一只手举了起来。袖子里一片纸随之飘落到了地上。
冷颜原本一直很小心地将两手都背在身后,藏在袖子里,可是被君皓拎过来,一番挣扎,注意力就转移到跟他的口舌之争,还有被揪住的头发上了,为了保持身体平衡,一只手撑在了窗框上,此时轻易地就被君皓给抓住。
君皓与冷颜的脸同时变得铁青,那只举起的手,原本应该是那么地白皙柔润,可此刻却沾着显然擦拭过,却无法擦净的薄薄血迹。那已经干涸的红色,刺痛着冷颜的眼和君皓的心。
“君皓,我——”冷颜见君皓瞪大的眼里,宛如利刃一般的寒芒,慌乱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就是你说的绣花针扎了手?刚才我给了你那么多次机会,可你却一直骗我。你和他究竟背着我做了些什么,有过多少次幽会?”君皓一字一句地慢慢地说着,眼中充满了红色的血丝,看起来就象是要吃人的野兽。
冷颜很快镇定了下来,辩解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没有跟他幽会。只是碰见过一次,随便说了一会话,今天是第二次,我不明白,离开临海国的时候,你们关系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你要杀他?你应该知道他要是死在这里,会带来多大的麻烦……”
“住嘴,这么说,你是为我好了,替我着想才把他勾引到你的寝殿里来的了?我还应该谢谢你舍身取义,挽救我们两国之间的盟约?早知道你对他这么牵挂,当初就应该把你留在临海,何必要他这么麻烦,万水千山偷偷地跑来,在我的宫殿里,爬上你的床!”君皓只觉得全部的血液在向头顶迅速地涌去,汇集。
“你为什么要故意把我和他拉在一起说这些污言秽语?我只是不想你们之间误会,让他无辜枉死,造成两国间不可挽回的局面,所以帮他离开而已。”冷颜被君皓的话气得鼻子一酸,泪水登时就涌了上来,模糊了双眼。
“说得多好听啊,既然你们之间没有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私下偷偷幽会?在你心里恐怕他更亲近些吧?”
“为什么你非要一口咬定我和他私下幽会?不告诉你,只是因为他有苦衷,我和他之间是清白的。”冷颜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苦衷?清白?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君皓上前一步,用力将冷颜抵在了墙上,就在这时,脚下感觉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封信。
冷颜顺着他的眼神向下看去,心中更是一凉,这正是那封伪装安睿约她出去相见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