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公公见势不妙,忙上前打圆场:“大吉大利,大过年的,可不能开这种玩笑。冷将军,外面不缺人手,公公一人去就行了,你还是在这里好好地和元帅他们一起吃个团圆饭吧。”说着,他对冷锋使眼色。
冷锋本是一番好意,却被他们夫妻俩拿来当成了吵架的事由,也有些尴尬,赶忙拉着冷颜重新落座:“我们还是第一次在天阙城吃团圆饭,不知道这边有什么特别的菜式。等下吃完了,不忙着回军营,咱们上街去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这里的年夜和龙城肯定大不相同,别有风味。”
那边马公公也连哄带劝地将君皓安顿坐下,又说了几句吉利话,出门去看团圆饭准备的如何去了,留下一桌旁的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厅里一片沉寂。
等得团圆饭端上来,满满摆了一桌子,君皓将那些下人都打发走,满屋子的饭菜飘香,气氛却是压抑。
“吃吧。”君皓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声,倒像是命令,自己率先端起了碗。
冷颜环顾了一桌珍馐美味,展颜一笑,拿起冷锋面前的碗递到他手里:“过了今晚,哥哥又长了一岁,明年可一定要好好娶个嫂子回来。别的都是次要的,关键是你们要夫妻恩爱,就像咱们爹娘一样。可不要娶了人家回来又拈花惹草地,我知道了就是嫂子不骂你,我也要替她出气的。”
冷锋脸微微一红,看看对面显然是极力在忍耐怒气的君皓,知道冷颜这是在指桑骂槐,可又不敢随便接话,怕她们俩再抓住自己话里的什么契机又争吵起来,只是点头不说话。
冷颜这会象是对过年来了感觉,饭没吃几口,只顾笑呵呵地跟冷锋讲小时候过年的趣事,还不住地往他碗里夹菜,把君皓当透明,瞧都不瞧他一眼。
冷锋看这样下去,她们夫妻的关系只会越来越紧张,只得硬着头皮,找话对君皓说:“元帅等会有什么安排?”
君皓瞟了一眼冷颜兄妹,阴沉着脸说:“当然是陪美人赏灯。”
冷颜一听,赶紧对冷锋说:“等会我们一起去看灯。花灯就是要陪自己最亲的人一起去看才有意思的,你管那些不相干的人干什么?”
“你不用那么紧张,你是美人吗?男不男女不女,看了就恶心。象你这种人上了街,街上就只剩灯,没有人了,早都被你吓跑了。本帅早就约好了温柔文静的美人,今晚你想上哪就上哪,没有人强迫你回这里来。”君皓说罢,将碗筷一丢,一甩衣袍出了门,站在门口大声吩咐:“来人,伺候本帅更衣,不要误了赏灯的时辰。”
看见君皓的身影在门外消失,冷锋有些无奈地教训冷颜:“大过年的,你又何必要故意气他?既然回来了,他也没再提那件事情,应该是有心要与你和解。你们自幼在一起玩耍,他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不出声就是认错了,要他开口那可就难了。”
冷颜把君皓挤兑走了,心里也没觉得有多高兴,刚才的挑衅之色随着君皓的离去消失,却还是嘴硬地说:“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和哥哥一起过年了,难道这样也有错?”
冷锋摇摇头:“不是和谁一起过节的问题,而是你压根没把他当成是自己的夫君,这么轻视他,换了是任何男人都受不了。你不是不希望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吗?这么做就是故意把他推给别人,你可别后悔。”
冷颜现在就后悔了,她最气的就是自己前脚刚离开君皓,他马上就不甘寂寞地找美人来陪。冷锋这么一说,她知道自己气昏了头,弄巧成拙,君皓刚才说的那个温柔文静的美人肯定就是柔儿,这下可成全了他们顺理成章地一起看花灯守岁了。
虽然上次看见柔儿那么晚还和君皓在一起,冷颜就猜想柔儿可能就留宿在将军府,但当时君皓生病,不可能真与她发生什么。这次不一样,君皓的病已经痊愈,现在自己把他气跑,而柔儿又那么体贴周到的照顾过他,大年夜的逛过花灯,天黑路滑,君皓又觉得冷清寂寞,顺便将柔儿再带回元帅府,提出要求……冷颜忽然惊觉,什么时候,自己竟然那么在意君皓会不会招人侍寝,这都想了些什么?
这一顿团圆饭,三个人都各怀心思吃得无滋无味。
等到冷颜和冷锋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可天阙城里处处都是灯火通明。除了江涛带人在各路口和热闹处挂上的红灯笼,百姓们也在家门前挂上了各种彩灯,孩子们手里还提了各式花色的小灯笼跑来跑去,处处洋溢着节日的欢乐与吉祥。若不是人群里有不少士兵也在闲逛,几乎就会让人忘记了这里是战争的最前沿。
街道上来逛花灯的士兵大多是随君皓大军从京都而来的新兵,大多都和冷锋脸熟,一路上招呼不断,兄妹两走了半天也没走出多远去。最后干脆有几个天阙城的年轻将军“拦路抢劫”,将冷锋拖了去喝酒,冷颜想到军营里自己和君皓的断袖传闻,和哥哥在一起太过亲密,难免又要被人误会,有损他的声誉,婉言谢绝了邀请。
冷颜独自漫步来到今晚最热闹的街道前,写上了谜语的各种款式颜色花灯挂满了街道,两边的小摊子也开始了买卖,叫卖声此起彼伏。着棉衣穿皮裘的无论男女老少都有家人作陪,一起高高兴兴地看灯猜谜,或者买了礼物相互馈赠。就是那些士兵也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说说笑笑,唯有自己是孤零零一个人,顿觉好不凄凉,原本昂首阔步的冷颜忽然无精打采起来。
“阿岩。”背后一个欢快的声音传来,同时有人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拍。
冷颜一回头,略吃一惊,一个狰狞的鬼面陡然出现在眼前。“是我。”圆圆的面庞,一脸的朝气蓬勃,祁越笑呵呵地取下面具:“你怎么一个人?”
“跟兄弟们走散了。”冷颜也装出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看看祁越身后也没有别人问:“你呢?”
“真巧,我刚才为了买这个面具也和兄弟们走散了,这么多人想找也找不着了,不如咱们俩一起逛逛?”祁越向前面街道上摩肩接踵的人潮看了看,回首笑着对冷颜说。
祁越这个人活泼喜气,和他在一起感觉很轻松自在,冷颜觉得有这么个伴也不错,心情好了许多,应声答道:“好啊。”
“你觉得这个面具怎么样?”祁越边走边举起手里的鬼头面具:“我们这里的风俗,面具要越凶越好,这样才能驱除妖邪,来年就无病无灾交好运。”
“真的呀?”冷颜接过祁越手里的面具仔细看看,大红大绿的色彩,呲牙咧嘴的木雕,觉得做工粗糙了些,却质朴拙中带巧,越看越爱:“你带我去买几个,回头送人一起玩。”
看冷颜这么欣赏自己的眼光,祁越高兴地带着她在人群中灵活地穿梭,很快就来到个被人围着热闹非凡的摊子前。冷颜一看,一人多高的木架上满满当当地摆着各式脸谱的鬼面具,有神话传说中的凶神,也有纯属雕刻手艺人自己想象的恶魔,一片花花绿绿,俗得可爱。冷颜和那些在摊子前挑选的人一样拿起这个眼睛又看上了那一个,只觉得每个都与众不同,各有各的好看之处,恨不得全买了回去。
“祁将军,你帮我看看,到底哪个比较好,适合我带的?”冷颜一手一个举起一红一蓝两个鬼面具问祁越,她实在拿不定主意了。
祁越仔细看了看,指着蓝色的说:“这个好,你脸型比较小,这个适合一些。”
“那我就戴上了。”冷颜带上蓝色的鬼面具,自我感觉不错,又接着挑选,给哥哥一个,马公公对自己不错,也来一个,再挑一个给——他?冷颜手中拿着一个十分凶恶的鬼面具,忽然君皓的影子在心里晃了晃。凭什么给他买?有美人陪他,还用自己管?这会不定怎么和人家缠绵。想到这,冷颜仿佛就看见他们在眼前亲亲热热的样子,用力一丢手里的鬼面具,那面具一下摔到了地上,幸亏是木头雕的,只是在地上打了几个旋,并没有破损。
摊主心疼地叫起来:“哎呀,大爷,您不喜欢可别糟践东西呀,小的一家还指着卖掉这些面具过活呢。这年月兵荒马乱的,好不容易安生两天,今天有机会多做点买卖,您可手下留情。”
“对不起,我是不小心。”冷颜不好意思地陪礼,弯腰去捡。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一对极为亮眼的青年男女走近了这卖鬼面具的摊子。女子温婉文静,容颜精致美丽,微微颔首地面带几分温柔笑意跟随在男子身后。不过,这女子虽然已经是楚楚动人,令人侧目,可始终走在女子前面的男子才真正是这街面上最吸引人的如画风景。
他一身紫红色的长袍,腰间四指宽的锦带束出窄实腰身,更显得肩膀的宽阔。如墨的黑发在脑后用衣衫同色的缎带绑扎,两鬓随意地各垂下一绺,与背后飘飞的缎带应和着,带出几分超然洒脱。轮廓分明的五官,两道浓淡适中的眉斜飞入鬓,一双细长的凤目中,沉静时自有一种男子微带邪魅的风情流转。然而,他周身散发出的孤高,冷绝不可亲近之气又带着隐隐然的王者之风,这般矛盾的气质,却在他的身上相互渗透,如此和谐,令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天地间所有的光彩似乎凝聚于他一人身上。谁也无法质疑他大盛第一美男子的风采,他就是盛君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