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茂侯门

第十五章 打情骂俏

宁世忠被阿大、阿二两个昆仑奴拖出去,他才嚷了两声冤枉,宁摇碧一句话叫他立刻噤了声——宁摇碧是这么说的:“再罗嗦一个字,就把他舌头割了,省得聒噪!”

堂堂一府大总管,听着还是老祈国公给下来的老人了,竟然也是和寻常奴仆一样,说打就打,说杀就要杀,四周下人背上都升起一股寒气,尤其是卓昭节的陪嫁之人,阿杏和阿梨悄悄对望一眼,想到当年假借卓昭节的名义在宁摇碧的饭菜里多撒盐之事,都觉得一阵后怕——也亏得这位主儿对她们的娘子死心塌地了,不然这戳穿出来……今日大总管也就是起了点小心思,就被他抓住不放,她们当初做下的事情一旦揭发出来,那小命还有么?

两人心头一寒,都打定了主意往后再不敢惹宁摇碧了。

一时间室内静寂无声,卓昭节轻咳了一声,宁摇碧见她似欲言又止,就解释道:“你莫以为我心狠,这老货不安好心在前,活该挨这么一顿!他之前先提府中帐目都是母亲在时传下来的,分明就是仗着母亲是咱们长辈,要你对他说一句‘依此而行’,既然这么着,府里如今这一套,他可比你熟悉多了,不说你照着旧例往后少不得还要继续重用他,就算你有意换个大总管,因为这一套他熟悉,想使绊子或坑上一把也极方便,更不要说他提那十匹紫地鸑鷟衔花两样纹锦便是在试探你这新进门的世子妇性情态度了!多半还是那尤氏得罪了他,被他拣了来试探你!”

他冷哼着道,“不长眼睛的东西,本世子就在这儿,他也敢玩这些小心思,这种当着主子的面就敢奴大欺主的老货,必要给他些颜色看看,他才知道在咱们跟前要如何说话做事!”

卓昭节盯着他看了良久,很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

宁摇碧闻言,神色略缓,道:“你若是还要用他,等一会剩四五杖时,叫阿杏过去让他们停了手。”这就是把好人留给卓昭节来做了。

“打都打了,他又不是寻常下仆,祖父那会就给下来的老人,又在母亲去后就掌着侯府上下,这是何等的体面?”卓昭节却摇了摇头,道,“如今他丢了这么大的脸,心里怎么可能不生仇怨?我可不想留着他继续在大总管的位置上,什么时候坑我一把。”

她手下也不是没带能管家的人来,冒姑也是能帮把手的,即使宁世忠是个好的,对卓昭节来说总归还是自己的陪嫁用起来更习惯,何况这宁世忠,想到他是宁家老仆,与大房那边也未必没有关系,再想到当年明月湖上宁摇碧遇见的暗算,卓昭节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如今既然宁摇碧有意要收拾他,卓昭节哪儿会帮宁世忠说话?

宁摇碧笑着道:“说的也是。”就叫伊丝丽,“出去用月氏语告诉阿大,从现在起下手重一点。”

伊丝丽会意而去。

“除了月氏族人,这些下人都不懂得月氏话的。”宁摇碧狡黠一笑,道,“将那老货索性打残了,正好让他去荣养,这也是你的慈悲了。”

这就是继续把好人给卓昭节做了。

他这么体贴和不遗余力的帮着妻子在夫家立足,不惜自己做恶人,冒姑这些人看得心下欣慰之极。

然而卓昭节神色之间却更无奈了,道:“其实我想自己来的。”

宁摇碧一怔,道:“啊?”

“我跟着三嫂当了两年家,就是为了如今出阁不至于抓了瞎,现下你把什么都揽了过去,我都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好?”卓昭节很是委屈的看着他——游氏、卓芳礼、卓昭琼……往前算还有班氏和游家二夫人白舅母,这些人手把手的把的教导着她,可不就是为了防备出阁后遇见的这样的事情吗?

结果她辛辛苦苦学了这些年,尤其近一年来,游氏差不多每天都要给她讲一番后院心照不宣的事儿,隔三岔五还要请大夫人现身说法一二……卓昭节认认真真勤勤恳恳的学了这么久,终于过了门,正精神抖擞的等着大展拳脚,做个合格的世子妇,不想宁摇碧如此体贴,从应付长辈到敲打下人全部都包了过去——卓昭节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宁摇碧听她这么一说,也是一怔,随即哭笑不得道:“你要自己来?”

“我在你心里便这样没用么?”卓昭节正郁闷着,听了这话顿时就急了,把他一推,怒道。

宁摇碧忙陪笑,道:“我的昭节这般冰雪聪明,怎么会没用?”他在心里大骂时五胡说八道——那小子可是打了包票,道是向来新妇进门,夫家长辈也好、下人也罢,多半都会给个下马威,若是自己处处帮着护着昭节,昭节定然会喜悦万分、必是加倍待自己体贴温柔——怎么现在是他被嗔多事了?

一定是自己太久没有收拾时五了!这小子如今净出这样的馊主意!

宁摇碧把这笔记了下来,甜言蜜语的哄着新婚妻子:“只是我实在心疼你,见不得旁人给你半点儿委屈受,更何况区区一个下人?何必要你亲自来慑服?自有我为你料理这些琐事——我的妻子,我怎么能不护着呢?是不是?”

这话实在入耳,冒姑闻之,只觉舒畅无比,四周使女起初听主人当着众人的面说着心疼话儿,都有些羞意,听到后来却均是露出羡慕之色,卓昭节这才满意,轻哼道:“那你在旁边看着就是了呀,我若是……嗯,我若是对付不了,你再出手不好吗?如今你什么都代我做了,外头还道我这般的无能,样样都离不了你撑场子呢!”说着嗔他一眼。

宁摇碧笑着道:“你理那些人酸言酸语呢?她们自己没能耐笼络得丈夫处处呵护着,就见不得旁人有这个福分,这种小心眼的人咱们也犯不着一定要和她们来往。”

卓昭节听了这话之前的委屈不由得烟消云散,也觉得方才的话有点无理取闹了,就嗔道:“是是是,你说的对——可你也不可能成日里在家里守着我罢?万一你不在家,我岂能什么事情都等着你回来吗?”她声音不禁一低,悄悄附耳道,“你心疼我,我难道不能体恤你了吗?你外头忙了,回来也要替我操持,我心里哪里好受了?”

宁摇碧听了这话心头一荡,也不管如今下人都在,偏头就在她鬓边一吻,心甘情愿的认错道:“是我之过。”

众使女见状都红了脸,纷纷把头别了开去,冒姑之前还担心卓昭节不识好歹会惹了宁摇碧不高兴,如今见小两口说着说着又回到了蜜里调油的模样,心下一松,倒是暗自自失一笑,心想:七娘是在秣陵时与世子结识有情的,到如今都四年了,世子待七娘还是宠爱万分,可见七娘自有笼络住世子的一手,不然再花容月貌四年看下来也习惯了,更何况宁摇碧本来就不是弄不到美人的人,这四年来一门心思的系在了卓昭节身上,可见这位世子再怎么骄横跋扈,到底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偏是自己家七娘降得住他——寻常时候倒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因他们两个这儿打情骂俏的叫一干未嫁使女十分的尴尬,冒姑就使个眼色,令大部分人都退了下去,只留阿杏和阿梨伺候。

卓昭节见宁摇碧当着下人的面亲吻自己,也不禁羞得满面通红,又看诸人悄悄退下,越发觉得尴尬,轻轻捶了他一下,道:“人都在呢,你做什么?”

宁摇碧无所谓的道:“你我夫妻,这有什么打紧?”又令左右,“都有点眼色,不该在的时候,自出去就是!”

听得这话,连冒姑也不禁老脸一红,站不住脚,带着阿杏、阿梨匆匆出去到廊上候着了。

见这情景,卓昭节又捶了宁摇碧一下,恼道:“我告诉你啊,你别想再打坏主意!”

宁摇碧失笑道:“我可什么都还没做!”继而眼睛一眯,似笑非笑道,“坏主意?我怎么会对你打坏主意呢?嗯,叫我想想要怎么样才算坏?”说着手脚就不老实起来。

卓昭节一见,啊哟了一声,一把推开他,跳起了身,哼道:“你不许胡来了,我得去看帐本!”

“看什么帐本?这些帐本前几日我就叫苏伯使人理出来了,在旁边书房里放着呢,一会叫人抬到书房,你对上一对就是了。”宁摇碧眼疾手快的一把扯住了她袖子,不怀好意的道,“你看你夫君这般的体贴你,你怎么不想着报答报答我?”

卓昭节掰他手指,嗔道:“你方才不是还说,夫妻本是一体?既然如此,你体贴我就等于体贴你自己,做什么要我来报答你?你说这是不是好没有道理?”

宁摇碧故作惊讶,道:“嗯?你不说我都忘记了,着实是这么回事,夫妻乃是一体——可你看,如今咱们可不是两个吗?你还想离我远些?这岂是夫妻之道?来来来,快到为夫怀里来,与为夫变作了一个……这才像话嘛!”

卓昭节听他青天白日的说这样不正经的话,究竟新婚年少,一张脸儿犹如火烧也似,红得几欲滴血,啐道:“你胡说八道!”用力一甩,将他扯住自己袖子的手甩开,跺了下脚就往后头跑。

宁摇碧哪里肯就这么作罢,立刻就起身追了上去,笑着道:“我如何胡说八道了?如今我又没继续要你报答,我不过是想着咱们该有点夫妻的样子罢了。”

“夫妻的样子——是你说的那样子吗?”卓昭节跑了几步,见他已经追到了身后,怕继续跑到后头去,在庭中就要被他追上,索性脚下一歪往屏风后闪去,两人绕着屏风追逐起来,她边跑边道,“你净会胡说!”

宁摇碧边追边连连喊冤,道:“我说的可是再正经不过的话,不信你拿了去问问长辈们是不是赞成‘夫妻一体’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是对的,但你……你……你怎么想的呢?”卓昭节又气又笑,提着裙子跑来跑去,嚷道,“你不许追了!”

“好,我不追。”宁摇碧闻言,果然在三步开外住了脚,扬了扬手,笑着道,“那咱们先把事情办完?”

卓昭节狐疑道:“什么事?”

“宁世忠还在外头,料想三十杖已经打完了。”宁摇碧换了正色道,“这件事情……”

卓昭节被他提醒才想起来两人打情骂俏的倒把宁世忠给忘记了,见他果然像是正经说事情的样子,也把防备之心放了下来,掸了掸衣襟袖子,低头理着裙裾,道:“嗯,那就叫人先进来罢。”又抱怨他,“你看被你追得!宫绦都结在一起了!”

不想她这么一低头,还没把一根宫绦解开,宁摇碧忽然一个箭步冲到她跟前,张手一搂,把她抱了个结实,得意道:“哈哈!看夫人你如今往哪里逃?还是为夫厉害罢?”

“你!”卓昭节愕然抬头,挣了几挣没挣扎出来,忙道,“你不是说宁世……”

下面一个“忠”字还没说出来,已经被宁摇碧一把抱起,哈哈大笑道:“你如今还是先想想你自己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