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昭节看着她笑道:“原来你喜欢健舞?”
淳于佩小声道:“谁说不是呢?这《春莺啭》之类的软舞,软趴趴的,节奏缓慢,本来这个时节最容易犯春困了,这舞看着人想不睡着都难。”
又道,“也就长辈们喜欢看,你看咱们这一辈的人有几个感兴趣的?”
卓昭节随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苏语嫣单手托腮,支在身前的食案上,和邻席的古盼儿说着话,古盼儿脸色不太好看,未知是不是又吃了亏。
而唐千夏懒洋洋的拈着樱桃,宁娴容恭恭敬敬,头都没歪一下……就连义康公主都斜倚在案上,拿盘子里的点心搭着宝塔玩。
卓昭节在此刻也没心思去看舞曲,只好奇的问淳于佩道:“太子妃是哪一位,你能指给我看看么?”
“你们来迟了一步,太子妃方才请了懿旨,去偏殿里代姑母摆宴去了,要过会才能回来。”淳于佩道,“定成郡主也去帮忙了。”
“原来如此……说起来,怎么不见淳于十娘和十一娘?”卓昭节四顾之后,疑惑的问。
淳于佩幸灾乐祸道:“她们两个惹了事情,如今正在家里头禁足呢!”
卓昭节奇道:“是什么事?能说么?”
淳于佩与姊妹之间彼此捉弄惯了的,淳于桑若和淳于桑酝挨罚,她巴不得告诉所有人,哪里会不肯说?当下附在卓昭节耳畔,笑着道:“我悄悄告诉你啊,你不要叫这里其他人听见……她们两个闲来无事,穿了男装扮小郎君,这样也就罢了,偏偏到咱们四姑府上去玩耍,连身边使女都作了男装,结果在四姑府里用了饭,玩累了就在四姑内室外头的榻上小睡,不巧漏了件外套在榻下,那天她们去时四姑父又不在府里,根本不知道这件事,隔了一日四姑不在内室,四姑父在,洒扫的使女当着四姑父的面从榻下扫出一件男装,又不是四姑的,又不是四姑父的……结果吵闹了一番才弄清楚,三婶知道后气得不行,拎着她们去赔了礼,又让她们在避暑前都不要出门,乖乖的抄写《女则》。”
“……”卓昭节哑然笑道,“居然这么巧?”
“可不是?”淳于佩吐了吐舌头,道,“她们两个胡闹,害了可怜的四姑,你看,为了这件事情,四姑和四姑父怄气,今儿都告了病没来。”又道,“哦,我四姑父就是光王殿下。”
卓昭节道:“啊,原来是这样。”
她才说了这么一句,外头有宫女进来,沿着墙角到丹墀下低声禀告,另外有淳于皇后的贴身宫女绕上丹墀,与淳于皇后说了几句,皇后微一点头,之前报信的宫女再次出殿,半晌后却又引了人进来。
打头是个圆脸丰颊的妇人,衣锦饰珠,虽然不算美貌,但宜喜宜嗔的,很有福相,她身后跟着一个无精打采的紫衣紫裙的少女,卓昭节和淳于佩定睛一看,不是慕空蝉是谁?
太子妃慕氏是淳于皇后亲自为太子挑选的正妃,虽然不得太子喜欢,但淳于皇后却是怎么看太子妃怎么顺眼的,是以皇后对慕家人一直都不错,这慕家夫人显然是经常进宫的,踏进殿来后看到众人正在赏舞,也不打扰,领着女儿在旁边行了礼,就在宫人的引导下入了席。
过了片刻,一曲舞罢,纪阳长公主道:“这一班人跳的都不错,其中左列第三个最好。”
淳于皇后笑着道:“能叫二姐出口称赞可真不容易,不可不赏。”
皇后说了这话,那左列第三名舞伎忙面带欢喜之色出列跪下谢恩,先谢了皇后,又谢纪阳长公主,待皇后说了免礼,这才回到原位。
这时候殿门外又转进了一个穿着桃红联珠团窠翼纹锦上襦,系郁金裙,绾着倭髻,髻中簪着一朵开得正好的首案红,周饰珠翠,眉贴花钿、扫蕊黄,描远山眉,施飞霞妆、圆靥、丹唇的妇人,望之与长乐公主年岁仿佛,水杏眼儿明眸善睐,盈盈一望很有使人眼前一亮的意思。
她走进来,未语先笑,道:“我来的倒是正好呢——偏殿里都备得差不多了,母后与诸位是现在就过去吗?还是再看一支舞?”
听这话就知道是太子妃了,卓昭节好奇的打量着她,这慕氏不是顶顶的美人,但也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俏丽人儿了,而且看她举止爽利,气度大方,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不能得到丈夫欢心的妻子,卓昭节看着心里就疑惑,那绿姬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能够叫太子顶着淳于皇后的不喜也要纳进东宫不说,甚至还一心一意要捧着延昌郡王继位,甚至连唯一的嫡子真定郡王都比之不及?
相比太子偏宠绿姬,皇后果然是更喜欢太子妃的,闻言立刻和颜悦色道:“辛苦你这孩子了,二姐,太妃,咱们现在就过去?”
纪阳长公主点一点头,周太妃笑着道:“我正觉得就这么看舞没什么意思。”
淳于皇后道:“那就让她们到偏殿里去伺候罢。”
闻言殿下的内侍一挥手,那二十名舞伎并乐工们向殿上行了礼,再次鱼贯退出,往偏殿去备着了。
这边皇后等人的移动自然要耽搁些辰光,众人先一起起来等皇后下了丹墀,打头出了正殿,才跟上去。
设宴的偏殿也正对着蓬莱殿前的蓬莱池,春晖返照,映得殿中一片堂皇。
定成郡主刚才没有陪太子妃去请皇后等人,此刻却是守在偏殿前迎接着,这位郡主今日穿了银红联珠对鹿锦上襦,系着银泥粉绶藕丝裙,挽着绛色披帛,和卓昭节一样梳了双螺,但螺髻上簪翠绕珠,打扮的十分富贵,因为年少,没有上什么脂粉,只在眉心点了一点朱砂,见到皇后很是乖巧的叫道:“皇祖母。”
皇后笑着看了她一眼,道:“你帮了你母亲的忙?”
定成郡主恭恭敬敬的道:“孙女也没能做什么,都是母亲张罗的。”
“嗯,你年纪还小,有这份心就很好了。”皇后摸了摸她的头,道了一句,就当先进了殿。
殿中诸席都已经备好,这偏殿里没有设丹墀,主席也不过是占了个坐北朝南的位置,各席之后衬着屏风,殿中放了许多鲜花,多为红、黄、紫等艳丽的颜色,此外却也看不出来是为了庆贺太子生辰。
——之前皇后说今日是要让太子妃代太子受诸命妇贵女们的生辰之贺的,但一直到宴开皇后也没提,乐声起后,众人就如在家中一样,吃吃喝喝的看起了歌舞。
卓昭节一头雾水。
若不是从敏平侯到游氏都揣测这是纪阳长公主要提前相一相未来孙媳,特别叮嘱了敏平侯让卓昭节今日进宫,她简直要怀疑今儿自己只是随沈氏过来见识一下的。
不过现在看起来……纪阳长公主对自己毫无兴趣,反倒除了长公主之外,包括皇后在内的其他人对自己更为关切啊……
卓昭节茫然了,若是敏平侯与游氏猜错,皇后特别叮嘱自己进宫是为了曲江畔之事,那么……为什么也没人提一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