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召来令箭,递给龙将军龙君,张卓冷冷一笑:“本王亲率一万精兵,破她百里茂林中的大军。”
“王爷三思,大靖军人数不下五万,一万精兵恐怕不够。”
“一万足够了,”张卓以睨视天下的豪气,含笑轻道:“没本事怎能夺得美人归?南宫冰玉,张卓要你输得心服口服!”
一万精兵,继大靖大军后,发往连绵百里,人迹罕至的百里茂林。
张卓领兵入了百里茂林,先挑了一处林木并不茂密的地方扎营,传令多派能干的探子深入丛林打探大靖军动向。
他和素问入了临时支起的帅帐,两人摊开地图仔细研究起来。
“百里茂林延凤凰关山脉延绵近百里,许多地方至今无人曾经到达,大靖军不会太过深入,最适合他们驻扎的地方,是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张卓手指移动,分别指出地图上的三座山头。
看着王指着的三处地方,素问沉吟道:“大靖军将近五万人,不可能真的消失在百里茂林中,探子一定能探出他们的去向。不过如果他们选择居高临下点摆出只守不攻的阵势,只怕我军难以速战速决。”
张卓微微一笑,温和地问:“素问可知本王为什么只率一万精兵追击?”
素问得他点拨,眼睛一亮:“王爷是想诱他们来攻?”
“大靖军自与我军交锋,节节受挫,他们需要一场大胜来振奋军心。”张卓笑而不答,视线重转到羊皮地图上,往西南方一个高峻的山峰上一指,笃定道:“若我所料无差,南宫冰玉将屯兵在这。”
“王爷刚刚才说适合大靖驻扎的地方有三个,为何忽然又认定是这个山峰?”
“驻扎的地方虽然有三个,但最适合南宫冰玉胃口的,却是这里。”
素问犹想再问,帐外一声高喊:“禀王爷,探到大靖军下落。”
“进来,说。”
探子进来跪道:“大靖军驻军在青峰。”正是张卓刚刚指定的山峰。
见自己的猜测已被确定,张卓满怀信心地微笑,转头对素问道:“素问不是奇怪本王为何能猜出来吗?只因为这青峰山势险恶,而且地图上标明,青峰山腰处有一条奇特的山河,这河是附近数十条清流的源头。”
稍顿,方问道:“如果换了素问是大靖军主帅,会如何应对我这一万精兵?”
素问也是沙场老将,闻言应声道:“行军打仗向来扎营都选择靠近河流小溪的地方,就是为了方便士兵战马取水饮用。我若是大靖军主帅,会抢先占稳水源,在水中下毒,瘫痪敌军的战斗力。”
“此计只能趁我军阵脚未稳时方能施行,不然等我们弄明白地形,清楚她坐拥水流源头就晚了。南宫冰玉以为我军劳师远征,未必对百里茂林了解,怎知道本王最重视地利,每到一个地方必先全面查看地形。”说到这儿,张卓不由朗笑道:“所以本王料她必会于今晚下毒,随后派军下山,围剿我这一万精兵。”
素问看张卓神色,知道主帅已经胸有成竹,拱手道:“王爷请发令。”
张卓掀开帐帘,仰头凝视被云雾笼罩的峻拔山峰,思绪万千,沉默后带着期待的语气道:“南宫冰玉自持心有妙计,又认定交战场地在山下,山上帅营防守一定不严,我们就让她大吃一惊吧。”
猛喝道:“传令!每人砍树枝扎成一个假人,穿戴上外套盔甲,放置在空营帐周围,务必使敌军探子以为我军正扎营休息,以备明日奋战。”
素问忙掀帐传令。
帐外众兵都忙活起来,喧声不断。不一会,素问回来禀报:“已按王爷的吩咐办了。”
张卓点头,穿戴起盔甲,一手提宝剑,跨出帅帐,喝令:“全体上马,走云崖索道,奇袭大靖帅营!”
众兵轰然应是,留下空空如也的帐篷和近万个惑敌的假人。
一万精兵,借茂林这最天然的掩护,无声无息,潜上青峰对面的山峰腰间,将通过横越两峰,高高挂在半空中,令人看之心寒的云崖索道,偷袭南宫冰玉所在的帅营。
大靖军中的情势,确实如张卓所料。
南宫冰玉将五万兵力大部分留在水源附近的山腰处,帅营则驻在离峰顶较近的地方,占据高处之利,可以鸟瞰附近地形。
其他大将都在山腰处管着大军主力,帅帐此刻只有南宫冰玉、楚天成、军师李阳,三人正围成一圈,研究他们所能找到的百里茂林最详细的地图。
“妙计!”
听完南宫冰玉的计策后,楚天成拍腿叹道:“小姐果然不愧是最有资格做张卓对手的人,南蛮军初入百里茂林,定不了解地势,趁他们还未明白过来,先在水中下毒,我在天色掩护下率军杀入敌营,哼,希望这一万南蛮兵由张卓,让他尝尝我大靖男儿的厉害。”
李阳眼中流露仰慕之色,拱手道:“若能生擒张卓,小姐会因为此计成为第一位名动四国的女将军。”
听到李阳的话后,南宫冰玉没有丝毫得色,唇边反而隐约露出哀怨,叹道:“上将军且莫高兴得太早,南宫冰玉方才所说之计,使在旁人身上定能成功,却绝对不能用在张卓身上。”
楚天成正笑得畅快,闻言愕然道:“这是为何?”
“张卓是绝对是当世的名将,思虑周全。他曾派兵深入林中捕捉毒蜂,又怎会不命人探路,了解百里茂林的地形?低估对手是为将的致命伤,如果贸然以为占据区区一个水源就可以让张卓摔跟头,那今晚被俘的将是南宫冰玉自己。”
李阳脸上变色道:“张卓竟真的如此厉害?那我们该怎样应对?”
南宫冰玉凝神细看地图,朝李阳柔柔一笑,从容道:“张卓在得到探子回报我军驻扎典青峰后,不需片刻就能识破我们占据水流源头,下毒再施以突袭的计策。不瞒两位将军,南宫冰玉选择青峰驻扎,正是为了给张卓造成这个错觉呢。”
连说了许多话,耗了不少精神,南宫冰玉脸颊染上两点嫣红,稍喘口气,水银般的眸子灵巧转了一圈,才接着道:“张卓用兵好险,当张卓以为识破了我们的计谋,会先发制人,寻一条最令人意想不到的路径,突袭我们在他想象中应该空虚的帅营。”
楚天成和李阳听得心悦诚服。
楚天成兴奋的说道:“我们在帅营中埋下重兵,让张卓有来无回。”
南宫冰玉却摇头道:“这并不是最好的法子,青峰这处并不适合设埋伏。”
“有一事还请小姐指教,”李阳深思道:“小姐刚刚说张卓会寻一条最令人意想不到的路径,依小姐的意思,该是哪条路?”
“军师李阳说到重点了呢。”南宫冰玉欣然道,纤纤玉指往地图上一点。
楚天成和李阳齐齐低头一看,均愣了愣。半天,李阳才舒出一口气道:“张卓竟敢领一万兵马过这出了名的云崖索道,他好大的胆子。不过假若我军对他的行踪一无所知,他确实会得手。”
“他善用奇计,这次自讨苦吃。”楚天成冷哼道:“我这就领兵下山,绕到他身后,给他一个惊喜。”朝南宫冰玉拱手道:“请主帅下令吧。”
南宫冰玉淡淡一笑,取过令箭,用黄莺般的悦耳声音发令:“楚天成听令,本帅命你尽起大军,下山截断敌军后路,务必将这一万精兵围堵在对面壁雷峰上。”回心一想,又觉得有点不妥,低声吩咐道:“我军兵力远胜张卓,摆出阵势,围堵即可。没有我的帅令,不可擅自攻击。”
“这……”
南宫冰玉拿出主帅架子,摆手道:“张卓乃南蛮军主帅,又是南蛮王,生擒了他,南蛮大军即去。”接着取出另一道令箭,唤道:“李阳将军。”
“末将在!”
“请将军另领一百兵,割断云崖索道,使南蛮军不能到达青峰。”
李阳接过令箭,高声应是。
南宫冰玉嘱咐:“李阳将军是沙场勇将,完成这个任务后,不必回来复命,可自行下山助上将军一臂之力。”
诸事处理妥当,南宫冰玉才长长呼出一口气,眼前忽然一片模糊,知道费神过度,忙坐下闭目养神。
大部分人马随楚天成下山,意气风发地出发,准备反偷袭一直把他们压制得苟延残喘的劲敌。
半晌人生马蹄喧闹后,四周渐渐安静。
南宫冰玉静坐在帅帐内,倾听寂寞一丝一丝醒来,在空中无声飞舞。
又是一计。
计中有计,她皱眉,忍不住习惯性地伸手,揉揉阵阵发疼的眉心。
倦了,乏了。
短几上的兵符直叫人看得刺眼,定下无数计谋后,才蓦然想起这不再是从前的演练儿戏。她每一个字,都将使许多渴望着归家的士兵死去。
而张卓,为她退兵二十里的南蛮王,再次看错了人。他定料不到白南宫冰玉,竟真能这般心狠手辣。
南宫冰玉感觉自己的眼睛干干的,流不下半滴晶莹泪儿。
而安静的百里茂林,暗流涌动,杀戮潜藏。
南宫冰玉缓缓站起,目视威严肃穆的帅营,怔怔走出帐门。
青峰一役,将阻挡你前进大靖国的脚步。张卓,是我,又是我,为了千万流离失所的大靖人。
心疼和懊悔来得无声无息,刺伤五脏六腑,恨不得这统统化为一场可以苏醒的梦。
“这是前世的冤孽么?”南宫冰玉咬破红唇,哽咽不能语。血,和这连连环环的计,怎对得起曾插在发端那朵弱不禁风的雏菊?
在看到他的画像起,心里发狂的想他,想他!
南宫冰玉疼得捧着心窝,摇摇欲坠。
但是,她是大靖人,她答应过细雨,要看着她和楚天成完婚的,如果大靖国失去了凤凰关,那么楚天成也定会被俘,细雨定会哭得像个泪人般的。
山风不肯如人意,吹乱她的发鬓,却吹不动她孤零零的魂魄。
“百年如梦,这个梦真长啊!”站在风中,望着那墨黑的夜空,南宫冰玉轻声喃喃;“苦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