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不过正午,在‘翠青楼’发生的事情还未在大街小巷中传开,数营的兵卒从城北的军营破门而出,李继捧丢下身后脸色发青的偏将不管,飞快的冲向城南。
那里,李鹤年正铁青着脸,身体孱弱的幼子怎办求情,只让他觉得心中更加气愤,手在身边桌案上拂过,顿时杯盏落地,茶水四溅。
“哼,你这不孝子,那贱货到底有何种好,竟让你这般的死心塌地,从今以后,不准再提那不知廉耻的贱货!”
李鹤年看着跪在地上满脸灰色的幼子一脸怒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那身体孱弱的李家子一脸灰白,双眼空洞无神,只是嘴里呐呐自语道:“明珠死了,明珠死了。”
整个人都麻木起来,就好似一个没有精气神的活死人一般。
李鹤年看着他又是一阵怒火,“仓”的一声拔出身边护卫的佩刀,凌空劈了过去,锐利的刀锋到了头顶时却是停了下来。
虎毒尚且不识字,他李鹤年又怎能真的下得了手?
“哐当”一声,李鹤年将手中的佩刀扔在一边,转过身挥手道:“将这个逆子给我关押在柴房里面,严加看守没有我的手令,谁都不许去见他。”
“是。”旁边身穿铁甲的护卫,从地上托起,已经失神的李继迁,将其带往柴房去。
“唉”想到自己堂堂西夏望族,竟然出现这种有辱门楣的事情来,更要命的是自己的儿子竟然还如此死心塌地的爱着那个贱人。
李鹤年心里当然愤怒,恨水性杨花的李明珠,更恨懦弱无能的李继捧。
“贱人,我李家的门楣都被你们姐弟两败坏个干净,今日,我就请众宗老出面,废除李继捧那个小畜生的将军之位,再杀了三房的李继迁,这样一来我李鹤年可就是李家的掌权人了。”
想到这里,李鹤年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虽然此事有辱门楣,但是只要我李鹤年掌的大权,那就是有辱门楣又如何?儿子可以再生,儿媳妇更是可以在娶。只要我掌握了大权,就是皇帝那又如何?”
心思急转,李鹤年已经想到了种种都是破门灭家的毒计。
“趁此机会先联系众位宗老。”
想罢,李鹤年便高声唤道:“来人啊。”
“老爷,有何吩咐?”旁边自有一个精壮的护卫从阴暗处跃身出来。
李鹤年能够在偌大的李家里面肆无忌惮,凭借的就是手中的实力,这个护卫就是暗中保护自己和体李鹤年处理一些不方便明面处理的事情,像这样的护卫李鹤年身边足足有三百余人。
“你去将,众位宗老请来,就说是我请他们过来商议有关李继捧那畜生的事情。”李鹤年淡淡的吩咐道。
“属下领命。”那护卫应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却说此刻李继捧正带着六营兵马往这李鹤年的府上奔去,此刻他已经完全被怒火烧昏了神智。一心只想杀了二房满门,为自家的姐姐报仇。
李继捧怒火中烧,失去了理智,但是不代表这六营中的营将失去理智,只见六位身披明光铠的将军,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之后,一个面相忠厚,颌下三缕长须,手中一对金装锏的将军驱马上前对李继捧道:“少将军,我们这是要去做何?”
他这却是明知故问了,李继捧和自家姐姐李明珠的事情已经是满城风雨,而且那李明珠更是在酒楼被李鹤年所杀,这个裨将若说不知道李继捧要去做什么那便是作假。
但是他作为下属,有些事也不好开口,只好装傻问道。
“做什么?能去做什么?我是要去杀了该死的李鹤年,杀光他满门,怎么,马将军有异议?”
李继捧此刻双眼通红,面上煞气横生,就连纵横沙场多年的马将军也看的一愣。
“少将军,我们就这么去杀李鹤年满门?”那个马姓裨将苦笑道。
听得这话,李继捧,双眼一瞪道:“家姐被李鹤年那老匹夫无端杀死,作为弟弟的怎么能不思报仇?马将军你可是我父亲留下来辅助我的,当年要不是我父亲救你,恐怕你已经死在那沙场之上了,现如今家父不在了,难道你就要阻止我为家姐报仇?”
“你和你姐姐的奸情,有谁不知道。若我是李鹤年,我也会杀死那贱人。’那马姓将军对李继捧和其姐姐李明珠的事情,极为不齿。
虽然不齿,但是李继捧的父亲却是对其有恩,只得开口道“少将军,那李鹤年好歹也是朝廷要员,而且府上精兵不少,我们就这去恐怕不合适啊……”
“啪!”
一声清脆之下,那马姓将军脸上多了一道血印,李继捧血红的双眼盯着他,“休得多言,今日大仇必须得报,他李鹤年欺辱我姐弟多时,怎能再让他逍遥下去,难不成你们忘记了对家父的承诺了!”
语中满是杀机,让人极为胆寒,听者无不低头,不再去看那狰狞的脸,几个带兵的裨将皆是暗自叹了口气,继而齐声道,“愿为将军调遣。”
听得这话,李继捧猛再抽了一鞭,胯下的黑马顿时长嘶一声,撒开了蹄子往那城南疾行而去,他身后的几名裨将无奈的对望一眼,带着手下兵卒跟其后。
很快,李鹤年府邸前掀起了腥风血雨,他身边有三百护卫,而红了眼的李继捧则有六营最为精锐的兵卒。
厮杀如潮水涌开,鲜血遍洒,惨叫声连连,白日里就这般变了天,惊得四周百姓无不惶恐万分。
“给我用弓弩射杀!”
见李鹤年带人拼死抵抗,李继捧从身边护卫手中抢过短弩,扣动弓弦,箭矢很是精准的插进了一名大门内的侍从头颅里,溅起一抹鲜红。
“你这孽畜,当真是疯了,胆敢来此造次,不怕宗族的责罚么!”
一列列手持弓弩的兵卒列在门外,李鹤年当即胆颤了,不由得捶胸顿足的骂道,可听得他的话,李继捧却是仰天长笑起来。
好一会才停下了肆无忌惮的笑声,狭长的双眼中露出浓烈的恨意,更是往地上唾了一口吐沫,“呸,老匹夫,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些老家伙都觉得我李继捧碍眼,你更是三番两次的挑拨离间,今日便取你的狗命,也好给他们提个醒,这西北李氏谁才是掌舵人!”
说罢,又是射出一箭,李鹤年身边护卫应声而到,惊得他面容失色,急往后退了数步,跌倒在地。
“哈哈哈!”
见着情形,李继捧又是狂笑起来,稍后脸色一变,满是戾气的大吼道,“给我杀!”
应声之下,箭雨纷飞,又见鲜血漫天起舞,朱红的木门上瞬间插满了箭矢,而李鹤年的侍卫有躲闪不及者,便丧命于箭下。
几轮箭雨下来,恢弘大气的门庭早已经破败不堪,抵抗的三百护卫也是所剩无几,护着失了魂的李鹤年往府里退去。
刀起刀落,砍翻一名侍卫,李继捧也不抹去脸上的鲜血,咆哮着吼道,“还不追上去!”
“兄长!”
正在这时,一道身影冲了出来,却是换了衣衫的李继迁。
见到他,李继捧不由得想起李明珠,双目怒瞪,染着鲜血的长刀直直的朝他劈去,“好你个李继迁,竟然还敢来找我!”
“兄长,你若是信不过弟弟,尽管杀了我便是!”
长刀呼啸,闪着寒光的刀锋停在李继迁扬起的额头前,鲜红的血液滴在他疲惫憔悴的脸上。
“兄长,弟弟一直对你敬重有加,对明珠阿姐也是不敢有非分之想,此事背后有蹊跷,定是有居心叵测之人作祟啊!”
“哼!”
手腕转过,长刀翻了个身,刀背拍在李继迁的身上,将他击得往后退去,白衣上更是染着一团血红之色。
“李继迁,这里没有你的事情,给我滚,你我之间的事情,改日再算!”
道完这句,李继捧便率先冲进了李鹤年的府邸,身后已经杀红眼的兵卒立马舞着刀跟了上去,那李继迁还欲说些什么,远处疾行而来的一个身穿甲胄校尉跃马下来,将他给拉住,“二将军,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还是赶紧遂属下离去吧!”
黯然失色的回过首,见到来人,李继迁听着耳边的惨叫,不由得低声道,“张浦,李家真的这样蒙难了么?”
来人脸如刀削,寸许长的刀疤尤为明显,“二将军,将军此刻疯癫了,你若是留在夏州城必定极为凶险,不如带着愿意追随你的将士去宥州,以免去这无妄之灾。”
“你知道这事情是谁在背后捣鬼是么?”
没有应声,李继迁却问出个不相干的事情来,那张浦沉默了片刻,苦笑着道,“二将军,其实你应该比属下清楚,西北这块地,迟早会让某人寝食难安的。”
一句话道来,李继迁身体忽然一震,半晌,抬首看着仍在厮杀的府邸,幽幽的叹了口气,“好,我这就回府去做准备,张浦你去营地召集愿意随我的将士。”
“诺。”
听得这句话,张浦当即点首应允,将手中的马让给李继迁,自己则是从李继捧兵卒中夺过一骑来。
翻身上马,李继迁看着满是鲜血的宅院,眼中满是不忍,终究是回过头,一甩马鞭,往前飞驰而去。